“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你不用怕我爹,這個問題我已經解決了。”
沈濁知道顧清說得是顧林要殺他的事,心中感動,但還是搖了搖頭,“不勞煩將軍了,我已經找到親人了。”
“你哪還有——”
顧清想說你哪還有親人,但轉瞬就發現自己這樣戳人痛處不好,正想開口安慰幾句,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按住了。
他不耐煩,剛想罵一句是哪個沒眼力見的,就看見一張要笑不笑的臉。
儒雅老將軍臉上爬上深深淺淺的皺紋,看著有幾分慈祥,但在顧清眼裡卻不是這樣。
顧清騰地站起,手足無措喊了聲“爹”。
眾將千辛萬苦還是沒能按住的顧老將軍突然出現,他又掛上溫潤的笑意,盯向站起來的沈濁,話卻是對自己兒子說的,“你要不要告訴這位小公子,你所謂的解決,就是又被我揍了一頓?”
沈濁:“……”
顧清大驚,說好的家醜不外傳呢,親爹不考慮兒子的名聲,難道也不考慮自己的名聲嗎?
沈濁頂著顧林的目光看了眼顧清,就見顧清一邊同肩上的手臂較勁,一邊表情誇張,試圖引起親爹的注意。
可是顧林的注意力在他身上,連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
無奈收回視線,沈濁知道顧老將軍的意思,讓他離顧清遠一點而已,沈濁對此沒意見,十分知時務地回道:“在下已經找到親人,就不叨擾將軍了。”
顧清眉毛立刻擰了起來,他總覺得沈濁要是不跟自己回去的話,那一頓揍就白挨了。
再說了,他怎麽沒聽說過沈濁在溯城有親人啊?
“那就就此別過,後悔有期。”
顧林道了句,押著顧清的肩膀轉身往外走,顧清有意掙扎,可肩膀剛抗拒了一下,就收到顧老將軍的一記眼刀。
這一刀,似乎比以前的要更鋒利一些,顧清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惹到自己老爹了,想詢問一旁的衛朗,可衛朗擠眉弄眼半天,他一丁點都沒看懂。
他只知道自己惹事了,還是一件大事。
顧老將軍離開,凝滯的氣氛開始松動,二楞望著幾人消失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沒追上去的行為到底對不對。
“公子你找到親人了?我怎麽不知道。”
二楞歪著腦袋,他們明明今天剛到,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剛剛的街道,他怎麽就找到親人了。
“那你什麽時候去認親啊,他們會認你嗎?”二楞接著問道。
“會的。”
沈濁點點頭,他以前以為這位所謂的親人定是恨透了自己一家,可到最後才知道,在遠在千裡的北疆,還有個人為死無全屍的人立了牌位,並年年祭奠。
吃完飯,沈濁帶人來到溯城官府門前,讓守門的小廝進去通報,說是故人來訪。
紛飛的通緝令並沒有飄到溯城,小廝打量沈濁幾眼,隻覺這人舉手投足間的書生氣與自家大人很像,不敢怠慢,連忙前去通報。
很快,大門敞開,疾步走出一位年近五十的官員,面容憔悴的老人一身松垮青衫,步履蹣跚著來到沈濁面前。
“他們說外面候著一位書生的時候我就想到是你 了,可還是不敢相信,念清啊,好孩子,快,快進來。”
趙雲山滿眼淚花,拉著沈濁的手一步步往裡走。
沈濁落後半步,看著眼前佝僂著身軀的老人,一年之前,這位還是京中風光無限的三品大員,轉眼,就只能蝸居在北疆的一角,做個七品縣令,拿著連家人都養不起的月俸。
“趙伯……對不起。”
“有啥對不住的,你爹的品行我看在眼裡,絕不會相信他會做出叛國的事。”
是了,這人總是這樣,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流言蜚語,也不懼強權暴君,敢想敢做。
這人是當年唯一一個替父親喊冤的官員,但也因此,被斷了青雲直上的路,死在離家千裡的北疆。
前世他怕趙伯記恨,從不敢親自探望,直至喪訓傳來,他才敢探望一眼,於是才發現這位老人為摯友,也就是自己連屍體都找不到的父親,立的牌位。
“趙伯……”
“好了,不說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你還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不要想了,以後趙伯養著你。”
蒼老的手掌撫上頭頂,明明還是慰藉和放松,可他的心偏偏沉重起來。
沈濁在趙雲山府上住了三天,三天來,趙雲山對他照顧有加,連吃食都親自過問,但就是不願讓他提起父親的事。
沈濁知道趙雲山不想他困在過去走不出來,可沈濁做不到。
父親的罪名就像重比千斤的巨石,時時刻刻壓在他胸口,一天不弄清楚真相,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向前看。
於是,住進趙府的第三日中午,頂著趙雲山擔憂的視線,沈濁還是提了出來。
“趙伯,我記得,我父親雖是罪名已定,但當年他同意的通商策略並沒有完全廢除,是嗎?”
所謂通商,就是在特定的時間開放城門關卡,讓往返在各國的商隊經過。
從前燕朝自詡上等,從來看不起外面的東西,所以當時阿契爾提出通商時,就被直接拒絕,雖然朝廷後來在沈懷安的勸導下勉強同意開放城門,但也只是允許在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允許進出。
實行通商不久,先前處處不同意的皇帝就收到商人的進貢,外面的東西雖不如朝內的精巧,但勝在新穎有趣,皇帝很快就喜歡上了,還盛讚過沈懷安的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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