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說完,擺手讓後面的人押著沈濁向外走,隨後,他接著道:“趙大人交代過讓你放心,你心心念念的人,這兩天一定會見到的。”
原來是趙岸吩咐的,沈濁嗤了聲,沒再理人。
昨天夜裡他想了很多,既然自己無論如何都傳不出去消息,那乾著急擔憂也沒有用,只會白白讓趙岸舒心。
既然都難以改變,還不如看開點,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應該相信顧清。
可表面上雲淡風輕,他吊著的心始終沒有放下過,被扔上囚車時,他的擔憂變得更甚。
囚車被馬拉著,四面透風,沈濁靠著木欄坐在裡面,能夠清楚地看清外面的環境。
同時,也能看清趙岸安排在囚車周圍的,多得不像話的兵力。
囚車周圍不僅有人一刻不停地盯著,巡邏的侍衛更是兩個時辰一換,縱使在行進的路上,把守也不曾有半分的松懈。
他們很快就出了城,走在寬曠無人的官道,行進的速度不慢,不到兩日,就過了一個城。
可能是皇帝病重的緣故,他們夜晚也只是席地而眠,天不亮就急匆匆啟程往京城趕。
很快,他們就已經離開溯城三日了,沈濁坐在囚車裡,望著自前方不遠處開始綿延不斷的山峰,心緒紛亂到了極點。
昨夜,趙岸又找了他。
趙岸指著剛顯露出一角的山峰,嗤笑著對他說:“早年燕朝還沒有統一的時候,前面山群是戰爭最頻繁的地方,因為打仗的都清楚,那裡面群巒起伏跌宕,最利於隱藏突襲,我聽說,顧清早就帶兵離開了溯城,你說,他們會不會躲在裡面等著?”
當時他睨了趙岸一眼,把鄙夷都寫進了眼神裡。
趙岸當然不滿意他的反應,甩袖子走人之後直接就斷了的吃食,到現在,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很快,夜幕降臨,一行人也正如趙岸預料的那樣,走進了山路。
山間的風又冷又濕,沈濁身上只有單薄的囚衣,抵不住無孔不入的寒風。
他抱臂窩在囚車的一角,看外面守衛交班。
剛剛趙岸下令,增加了防守,守衛也從原本的兩個時辰一換,改成了一個時辰一換。
沈濁嗤笑一聲,把臉埋進了臂彎。
一個時辰過去,隊伍已經行進到叢山深處,山道兩邊皆是需要仰脖而望的高峰,月色被高聳的山峰遮住,山道前後一片漆黑。
火把熊熊燃燒,卻穿不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車馬以及腳步的聲音在空谷中回響,顯得幽深極了,趙岸下令減緩行進速度,同時保持警惕。
越往前走,越深陷黑暗,臨近子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異響,樹林間的鳥兒鳴叫著飛上高空。
沈濁從臂彎中抬起頭,剛在深藍的夜空中找見幾隻鳥的模糊輪廓,眼前就亮起一簇明亮的火光。
同時,喊殺聲震天,山角上突然湧現出數百人影,他們舉著武器蜂擁而下,湧向趙岸的隊伍。
沈濁目光一頓,轉動僵硬的脖子,直愣愣撞上趙岸的目光。
趙岸捕捉到沈濁眼中的慌亂,得意道:“你看,這不就來了。”
趙岸眼中是不屑於掩飾的興奮,他拔刀舉過頭頂,指揮道:“劫囚者格殺勿論,若有人能抓住領頭的,本官重重有賞。”
沈濁張嘴,想說些什麽,可喉口乾澀至極,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手臂像是被萬千絲線緊緊纏住,動彈不能,他脫力般躬下身,不願再看。
兩方人馬瞬間扭打到一起,耳邊充斥著震天的喊殺聲,以及兵刃相撞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紛亂的腳步聲。
沈濁緊緊閉著眼,不願再看。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人,這好像不是劫囚的,他們是山匪!”
“山匪?”沈濁喃喃重複了遍,抬起頭,視野並不清晰,只能借著落在地上的火把勉強看清對戰的人形輪廓。
其中一方著裝統一,是趙岸手下的人,而另一方,大多穿著利落的短打,手中的武器也不統一,鋤頭錘子輪番上陣,的確不像是受過正統訓練的士兵。
這些人,就算是顧清派來的,趙岸也沒有證據。
懸了多天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沈濁顫著胸腔呼出一口濁氣,他往後靠了靠,依在囚車的木欄上,開始打量這場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為的亂戰。
趙岸明顯不接受來者是山匪的設定,他青筋乍起的手握著刀,已經殺紅了眼。
可是,對方顯然沒有與他爭鬥的目的,人群接二連三地朝他身邊湧去,但每個都不使殺招,也不強求,隻過上幾招就連忙走人,由之後的頂替上。
縱使沈濁不會武,他也能看出來趙岸這是被人耍了。
沈住看了一會兒便覺沒什麽意思,轉頭就碰上另一簇視線。
那人用與夜色無差的深藍色布料蒙面,只露一雙眼睛在外,他站在一火把前,眼中映著明黃的火光,閃爍著,像他半月未見的天上繁星。
對視只有一瞬間,那人很快就轉過身去格擋了,但沈濁的心突兀地漏掉一拍,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背影,嘴角終於有了些許弧度。
不知有意無意,男人打著打著就靠近了囚車,沈濁聽見一下輕微的“啪嗒”聲,指尖就碰上了一冷硬的物件,觸感像石頭,又比石子細膩順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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