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動作很快,轉眼就將東西掖到袖中,再抬頭的時候,男人就沒了蹤影。
很快,天際綻放出一朵盛大的煙花,突襲者像潮水一般褪去。
沈濁仰頭靠著身後的木輪,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但臉上依舊懨懨的,還帶著些幸災樂禍。
“趙岸啊趙岸,你這兒嚴防死守的,只為了對付些沒用的山匪嗎?”
他慢悠悠轉過頭,看向第一時間來查看他是否還在的趙岸。
趙岸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亂了,一縷縷的垂下來,瞧著比雞窩還亂,臉上有三道還在滲血的刀痕,不算明顯,但在他清秀的臉上實在是不好看。
為防顧清而穿上的戰甲破了數個口子,松垮的掛在身上,狼狽至極。
“沈濁,你不要高興得太早。”趙岸舉起刀,指著沈濁。
沈濁瞄了眼,見刀鋒上只有一層淺到幾乎看不見的血跡,想來被傷到的人也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
他慢吞吞掀起眼皮,不輕不重嗤笑一聲,道:“趙大人有心在這和我扯嘴皮子,還不如趕快去清點一下財物,要是被山匪擄走了,那可就難交代嘍。”
“大人!”沈濁話音未落,就有侍衛衝上來跪在趙岸面前,“大人,我門剛核對了一次數目,發現少了三輛馬車,那裡面,都是您一路以來收集的寶物。”
“廢物!”趙岸氣急敗壞地把人踹翻,快步往隊伍後方走去。
沈濁心情極好地依坐著,袖中的指尖細細摩挲被藏起來的物件,冰涼細膩的物件被他的溫度染至溫熱,沈濁摩挲著它的輪廓,嘴角的揚起的弧度再難壓下去。
第九十六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時間過了很久,月亮終於從山峰後面爬了出來,高高掛在天上。
瑩白的月光溫柔灑下,衝淡了沈濁燥動許久的心境。
來來回回觀察了好幾遍,等確定沒人注意到時,沈濁才小心翻轉手腕,把物件從袖口中順了出來。
他把東西捧在手裡,用袖子擋著,小心捧到眼前查看。
一個陶土捏出的小人,只有巴掌大小,放在手心中剛剛好。
沈濁記得這個,正是不久前顧清陪他逛街賠罪時,仿照著他的模樣捏成的。
此刻,小版的他已經上了色,黑發紅唇,眸光柔和又神采奕奕,穿著一身素白儒雅的衣衫,像是個不染纖塵的世外公子。
不得不說,顧清的手真的很巧,這小人他當時就見過,和他的確很像,如今被上了色,便更像了。
沈濁戳了把它秀挺的鼻尖,他並沒有用力,但小人還是不穩,在他手中晃了晃。
沈濁一愣,旋即笑開,這小人,也太脆弱了點。
指尖雖是已經移開,但觸感仍存,沈濁仿佛看見顧清一雙大手捧著肖似他的小人,用蘸上顏料的細筆細心描摹的場景。
沈濁借著月光細細打量著,將它的樣子刻進心裡後,便把它小心收了幾來。
沈濁再一次抱起雙臂,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趙岸查看完貨物返回,沈濁冷得睡不著,就將他們的談話盡數收進耳朵。
“大人,您看這半夜遇見山匪,被搶走貨物的事,是不是應該上奏向陛下稟明啊?”跟在趙岸身邊的一個侍衛說。
沈濁豎耳聽著,沒聽見趙岸說話,不知是在擔心還是依舊不相信這只是一場簡單的打劫。
剛說話的侍衛明顯也想到了這方面,又說:“大人,咱這畢竟是弄丟了貨物、有了傷亡,理當上稟,不過,大人您也不必擔心陛下會因此怪罪,因為現在陛下早就神志不清,批不了折子了,大人您往上遞個折子,不過是給咱們多留一條後路而已。”
不愧是能走到趙岸身邊的人,其中的利害基本都被他算清楚了。
只是,皇帝現在已經病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那此番去京城,看來是不會順利了。
沈濁正琢磨著,就聽見趙岸出了聲:“行,就按你說的辦吧。”
趙岸發話,那侍衛連忙應下:“是,卑職聽命,至於內容,就寫‘二月十五日晚,回京過山道時,遇賊人突襲,竊貨物三車,現仍不能確定對方是否是山匪,故先稟明,事後若有新發現定會再上奏。’可好?”
“甚好,如此,你便去處理吧。”
“是。”
……
談話聲與腳步聲漸遠,周邊又恢復寂靜,唯有寥寥幾陣寒風掃過,吹得沈濁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
沈濁睜開眼,抬頭。
月亮正正好移到頭頂,又大又圓,像是個光潔的玉盤。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啊……”沈濁感慨道。
他把手伸進袖中,緩慢地摩挲著小人的紋路,恍然間竟有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他原本以為顧清這個時候演這樣一場戲,不過是想要告訴他不要害怕,他會處理好這一切,也會保他安全。
可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層意思。
沈濁無聲笑了下,腦袋磕到木欄上,沉悶的聲響通過骨肉傳進耳朵,痛感清晰,不是在做夢。
今天,是他的生辰啊。
自前世家破人亡後,他就再沒有過過生辰了,沒想到,這一場,竟是在這樣顛沛流離的情景中過的。
而顧清,正是他顛沛流離中遇見的最美好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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