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概念從宋時清的腦海深處浮現。
……像是嚴絲合縫的齒輪扭合在一起,然後緩慢開始轉動。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悄然對上,然後重複。
換嫁衣、洗腳、換鞋。
我是不是經歷過同樣的事情?
宋時清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恐慌。
不能這樣……不該這樣的……我得——
見他沒有反駁,女人松了口氣,趕緊命令女兒,“給太太脫鞋子吧。”
“是。”胭脂低聲,伸手去抓宋時清的腳踝。
“別!”宋時清瞳孔驟縮,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但他頭上頂著鳳冠,後面的人怕它掉,忙按住他,兩三雙手抓著他,冰冷堅硬,沉得像是鐵塊。
下面的胭脂又是真傻子,她一板一眼地抓住了宋時清的腳踝,脫下了他的運動鞋。
羞恥感和危險的預告同時湧上心頭,宋時清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
可他在掙扎中,他的手突然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纖細的長條狀。
是顧青給他和謝司珩的引路香。
……在他嫁衣下的口袋裡。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宋時清僵在了椅子上,一股一股的寒意,從心臟順著血液浸透四肢百骸。
他被脫了鞋子,被胭脂用溫水淋了腳。
然後,她幫他擦乾淨,拿出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繡花鞋。
宋時清垂眼,他看著自己被套上那雙鞋子,喉頭麻木,不知道能說什麽。
【換好嘍,太太該去拜堂了,少爺可等您許多日子了呢。】胭脂仰起頭,笑嘻嘻地對宋時清說道。
一張蓋頭遮了下來,宋時清聽到了蓋頭邊緣鈴鐺的碎響。
有東西緩緩朝這邊走了過來。
是夢裡的那股腐朽的腥香。
【它】,把宋時清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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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蓋頭四角的魚型鈴鐺輕輕晃動,發出悅耳的響聲。宋時清卻渾身冰涼,一動不敢動。
是那個東西。
雖然看不見全貌,但宋時清就是清楚地知道,抱著自己的東西,是它。
【少爺可來了,太太等您許久了。】
【可不是,太太等的剛才都睡著了。】
【小夫妻……嘻嘻】
那些個剛才給宋時清梳洗打扮的姨婆迫不及待地說好話,高高低低的尖細聲音逐漸失去了活人該有的腔調。
像是空氣當中的蜘蛛絲,無形無相,卻能惡心地纏在人身上。
宋時清死死攥著那一根竹管,仿佛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幸好那些東西給自己蓋了這張蓋頭,否則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現在要怎麽面對那些會露出本相的東西。
他得,跑。
但他身上沒有帶火柴和打火機。
而且,而且就算他點燃了引路香又能怎麽樣呢?這些東西肯定不會讓他逃離的。
宋時清艱澀地擠壓自己所剩不多得思維,想從其中找到破局的辦法。
他就像是一隻已經被逼到角落的小獸,面對著比自己龐大出百倍的怪物,細細地發著抖,但眼睛還是盯著下方似是能讓自己逃離的空蕩,妄圖脫身。
蓋頭上覆下了一片陰影。
那東西湊到了宋時清面前,貼近的五官將蓋頭頂到了宋時清的皮膚上。布料擋住了一部分陰冷的寒意,宋時清緊咬牙關,極力抑製顫抖。
【時清,是這樣嗎?你在等哥哥?】它笑著問道,輕輕磨蹭宋時清的鼻梁。
大手隔著嫁衣抓上宋時清的小腿、手臂、腰側、肩膀,將鮮紅的綢緞抓出皺褶。
它還能維持理智,但身上糅雜著惡念的肢體如同未開化的獸類,完全憑借最底層的欲望行事。
它們想要讓宋時清留下來。
所以——抓住他,抓緊他,將他的手腳都桎梏住,將他完完全全地困在軀體中。
他本就是要嫁給惡鬼的新娘,宋時清是它的愛人。
身上的觸感一層一層地堆積著驚懼,終於,在一隻手想要環抱住宋時清的腰時,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掙扎了一下。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這樣可能會激怒這隻惡鬼,但本能中,他根本沒有辦法克制住自己的身體反應。
——宋時清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被一個人抱著。
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他們和諧共處,早早商量好了瓜分自己的方案,狎昵又滿足地觸碰著自己身體各處,只等時間一到,就撕開他的衣服,共享饕餮盛宴。
四周努力想要營造喜慶氛圍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
窒息的安靜蔓延開來。
宋時清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女鬼是什麽表情。
腰上的那隻手一點一點退開了。
宋時清突然意識到,抱著他的這個東西,現在是“有理智”的狀態。
就像他在夢裡看到的一樣,這隻惡鬼有時候有思想,有時候又會完全陷入扭曲瘋狂中。
很幸運,現在,它正處於前一種狀態中。
……我可以跟他說話嗎?就像影視劇中展現的那樣,跟它談條件,讓他放了自己。
但這種惡鬼,真的能和活人平等地達成交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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