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倆坐在院子裡的橫凳上,謝司珩扶住他,也笑,“所以那個風水先生根本就是在胡扯。還害你這麽多年,去哪都被人盯,回頭找人套他一頓麻袋。”
“不行。”宋時清都笑出眼淚來了,聞言趕緊按住謝司珩的手,“被抓到謝叔叔會把你腿給打斷的,你別亂來。”
謝司珩幾乎沒過腦子,一句話脫口而出,“打斷了你要不要我?”
……在意識到自己問出了什麽的那一刻,謝司珩心跳乍然加速。
“要。”宋時清笑著拍他的手,“我去撿垃圾養你。”
宋時清是當玩笑講的,但他那雙眼睛,看誰都像是含著一片流轉的微光,莫名讓人生出妄念。
謝司珩朝後靠,眯起眼睛打量他。
幾秒後,他掏出手機,“現在就招打手。”
宋時清好笑,“謝司珩——”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了表姐的揚聲詢問。
“誰放這的菜?”
第十一章
“誰的菜啊?”
一聲問話突然從院門處響起,打斷了謝司珩的明騷。
宋時清和他朝院門處看去,只見是表哥表姐兩人。
兩個人都背著一個竹筐,竹筐裡裝滿了一種長莖的草。
表姐走進來,嘿呀一聲放下竹筐,“這是豬草,先鋪開曬一下。回頭等奶奶的骨灰接回來以後搭靈堂,火盆裡得墊這個。”
說完她指著門口,莫名其妙地問宋時清和謝司珩,“門口那麽大一筐青菜是誰的?”
“這是蒿蔥,你有點常識。”表哥叫起來。
他一手一個竹筐跟著走了進來,宋時清朝裡面看了眼,只見是滿滿一筐長相類似蔥,根部還帶著土的菜。
看著像是早上挖了準備拿去菜場賣的那種。
“沒人來過。是別人丟在這裡的嗎?”宋時清問道。
表姐看起來也有點不確定,“可能吧,這麽一大筐。我拿進去問問爸媽。”
“我先上去洗個澡。”表哥三步並兩步跑了進去。
宋時清上前,想幫表姐拎蒿蔥筐子。
“我來。”謝司珩先他一步上前。
表姐一挑眉,在謝司珩拎起竹筐的瞬間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謝司珩不懂,無辜地回視。
你就裝吧。表姐哼哼地心想,轉身也朝裡走去。
割了幾個小時的草,她身上全是汗,確實得趕緊去洗洗。
一時間,院子裡就只剩下了宋時清一個人。
輕緩的微風逐漸停了下來,宋時清在院子裡環顧一圈,稍微有點無措。
這草,要用東西壓著曬嗎?
【……哥兒曬草甸子呦。】
宋時清聽到聲音朝著院門處看去。
眼前似乎是恍惚了一下,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間。
隨即,宋時清和站在那裡的一個婆婆對上視線。
……
古時候,若是有人看中了誰家的小娘子,請媒人上門說親,講究的媒婆便會帶上禮物。
若是女方家收了,就代表有嫁女兒的意思,媒人便可主動談起請她來的那家。若是沒收,那雙方就會心照不宣地將這次上門當成一次拜訪。
“您好。”宋時清下意識打了個招呼,朝她的方向走去,“有事嗎?”
走近了,宋時清才看清了來人的樣貌細節。
這是個駝著背,年紀很大的婆婆。穿著身深色帶竹節紋的袍子,兩頰鼓著,眼角的皺紋蔓延到發鬢,滿頭白發,規規整整地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
宋時清腳下微微停住,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老婆婆笑著伸出頭,朝院子裡看了一眼,在看見桑樹下栓狗的鏈子一頭空空蕩蕩以後,才收回目光,踱著步朝宋時清走來。
不等宋時清反應過來,她已經走過來握住了宋時清的右手手腕,抬頭細細地打量著宋時清的眉眼。
那手特別冰,同時又特別硬。
就好像在人類的皮肉底下,抓住宋時清的其實是一隻鐵鑄的爪子。
“哥兒叫哪子哦?”她輕輕問道。
宋時清本能覺得面前人的聲音很怪異。
輕聲細語,帶著與她這個年紀不相配的嬌婉,又有種粘膩的,仿佛被舌頭舔過一般的冰冷柔滑。
可他不知不覺地給了回應。
“我叫……宋時清。”
“時清海宴定風波,恩光六塞,瑞氣遍山坡。”老婆婆慢慢念著,拉著他坐回到長凳上,咧嘴笑了笑,“時世清平,四方安定,好名字誒,與我主家相配哩……”
“哥兒多大了,屬什麽?”
“十八……”宋時清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顯然,站在他面前的人神情愈發滿意。
“可相看過人家?”
宋時清的眼睫顫了一下。
“……什麽?”
現代社會,已經很少有人用“相看人家”這樣的話來代指說媒了。
婆婆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點。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嘴角輕輕咧到了耳下,露出一排細密的森白尖齒。
【沒相看過好誒,哥兒有福,我主家……】
她張開嘴,似乎還要再說些什麽——
“時清?”
謝司珩走下台階,莫名其妙地看著背對著自己,正在摸宋時清小手的老太婆,“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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