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愛啊。
怎麽會這麽笨,真的想喂奶呢。
宋時清背後全是冷汗,用力咬住下唇。他用手抵住湊過來的頭顱,但酸軟的身體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恐懼越聚越多,終於,他崩潰地爆發了出來。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都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幹什麽?!”
頭顱安靜了下來。
……啊,時清生氣了。
宋時清咬牙幾秒,整個人繃起。他以為身後滿含惡意的東西會再做些什麽,但沒有。
什麽都沒有。
宋時清裹著被子,鼻腔酸楚,他像是個真正的盲人那樣,在床面上摸索,往旁邊挪去。
只是他隻挪了幾步,動作就被攔住。
【對不起,哥哥錯了,給時清道歉。】
宋時清一愣,下一刻,那東西又湊了上來,在他臉頰上親了好幾下。
【原諒哥哥吧。】
沒有頭顱再蹭他的胸口,一切安靜下來。
宋時清第一次收到來惡鬼的歉意,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起了問它“你可不可以放了我”的衝動。
到最後一刻,問句停在了舌尖。
它畢竟是惡鬼啊,只是道個歉而已,怎麽可能是真心的。它只是想讓自己暫時放松警惕吧。
宋時清驚慌得心臟都緊緊地縮成了一小團。
他摸不住惡鬼的心思,這個時候,能做的,似乎只有趁著它還能正常溝通,盡量去救下那個正在哭的孩子。
“我要他。”宋時清盲指向胭脂端的盤子。
也許是被它剛才的厭煩嚇到了,又也可能是因為意識到自家太太和少爺吵了架。
胭脂不聲不響地跪了上來,將木盤高高舉起,邊緣正好碰到了宋時清的手指。
冷硬的木材和柔軟的繈褓完全不是一個觸感,宋時清當即愣住。
……怎麽是盤子啊?
胭脂細細地,【一口奶半口血,太太您要是奶水不足,就讓小少爺含含您的手指吧。】
宋時清無力再去為奶水不足這樣的小事羞恥,他只是本能覺得不對。
他遲鈍地思索,手指試探性在盤子上摸索著。
他先摸到了冰涼的粘膜……
宋時清撚了一下,黏黏的粘膜沾在他的手指上。
……有什麽東西不對了。
可宋時清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又朝上——摸到了鬼胎的頭部。
這是什麽?
宋時清隔著胎衣,茫然地觸碰其下黏在一起的胎毛。
短短十幾秒,他心底的不安像是一隻正在被注水的氣球那樣快速脹大。
下一秒,鬼胎猝然抬起頭,抱住宋時清毫無防備的手指,一口咬在了宋時清的食指上。
“唔!”
刺痛,像是有人陡然用指甲卡了一下他的指腹。
宋時清下意識收回了手。
啪。裝著水的氣球炸開了。
已經完全是驚弓之鳥了的宋時清不管不顧地朝裡爬去。身上的被子都被自己蹬掉了,他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沒穿什麽衣服。
宋時清整個腦子只有一句話。
——那絕對不是一個嬰兒。
慌亂間,臉上本來就沒有捆緊的綢帶松了下來。
宋時清呆滯地,對上了盤子裡被胭脂抓住下半身,卻還長著兩條紅色胳膊朝自己這裡伸的鬼胎。
它惡狠狠地“看著”宋時清,口腔裡還有宋時清手指上的血。
黑暗再度襲來,它捂住了宋時清的眼睛。
不看就不會怕。
它像是一個將掩耳盜鈴奉為聖旨遵守的瘋子,妄圖也欺騙到自己還是正常人的小妻子。
“滾開!滾!別碰我,都別碰我!都給我滾!”
宋時清崩潰地抓起床上的瓷枕砸出去,接下來是各種各樣撒在被面上的乾果、老陳皮。
他抓到什麽就砸什麽,完全不管自己這樣會不會面臨更糟的對待。
外面,宅子裡形容僵硬的姨婆順著聲音看向正房。
她們青白的臉突然生動起來。
【咦,少奶奶怎麽在吵?】
【……嘻嘻,許是撒嬌呢。跟少爺要東西?】
【才進門就這麽大陣仗啊,以後會磋磨我們呢。】
這時候,徐伯從外堂走了進來。
他瞪了幾人一眼,【怎麽都在偷懶?還妄議主家的事!】
正房的打砸聲還在繼續,但這位大管家臉上的神色一點兒都沒變,就好像他根本聽不見宋時清的啜泣尖叫一般。
【都滾去幹活,這兒什麽時候輪到你們說話了。】
幾個姨婆畏懼地行了個禮,散開了。
她們穿著月白色短打,有的腰上寄了圍裙,有的頭上多插了兩根銀簪子。散開後,她們目標明確地向著自己乾活的地兒走去。
——就好像她們都還活在這個宅子裡。
一日一日地,毫無知覺的重複生前做過的事情。
正房裡出來的那個龐大扭曲的惡鬼是主家。
縮在裡面的俊秀青年是太太。
端著盤子低著頭,脖頸上有一道淤青的是胭脂。
而它們,是謝宅的仆從。
一直都是。
宋時清聽著木門吱呀一聲合攏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啜泣。
他哭得渾身都在發抖,根本控制不住。
那兩個東西走了,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宋時清臉上又被系上了綢緞,是它走之前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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