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他抓住了謝司珩的手腕。
那隻被他抓住的手在兩秒後抬起握住了他的手指,用力攥了一下。
“什麽意思?她是怎麽回事?”謝司珩冷聲問道。
剛才還對著女人又打又罵的徐伯在聽到謝司珩的問題時,像是要把腰彎到地裡去。
“是我的疏忽,我女兒她小時候燒壞了腦子,我又不舍得把她送走,這才一直帶在身邊。她這病幾個月才犯一次,我沒想到她今晚會趕上,還衝撞了——”
他偷眼覷了下宋時清,又趕緊低頭。
好像在某個地方的規矩中,做錯了事的他,連辯解都是不被允許的。
說完前因後果等主子發落就是了,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哪有多嘴的份?
謝司珩沉默半晌。
他知道,宋時清現在也有點懵。
他們兩個這兩天撞鬼都撞習慣了,哪能想到突然蹦出個神經病呢。
那個被扯著頭髮的女人嗚嗚咽咽地哭,哭聲回蕩在這片空蕩的山地上。
終於,宋時清低聲,“沒事。您先把她頭髮松開。”
肉眼可見地,徐伯長松了一口氣,連著鞠躬,“多謝您寬宏大量,我一定不再讓她到人前顯眼。謝您寬宏大量,謝您不與她計較。”
說著還壓女兒和他一起鞠躬。頭都要點到地上去了。
宋時清長這麽大,被人捧過。但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毫不掩飾,毫無尊嚴地捧著。
他萬分不適應,尷尬地拉著謝司珩朝後退。
但宋時清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謝司珩眼神從頭到尾都是冷的。
不耐煩、惱火、焦躁。
……他一點都不想接受這父女兩的道歉。
潛意識裡,他覺得這兩個人該死。
但潛意識裡的念頭,無法清晰地傳達到表層,被人的理智讀取。
謝司珩深吸一口氣,將滿心讓他不舒服的邪火壓下。
“我剛才踢到了她的手臂,您帶她去醫院拍個片子,費用我來出。”
他剛才以為這女人是鬼,踢過去的時候一點力都沒留。他自己是什麽水平他心裡清楚,那樣結結實實的一下,這人骨頭應該斷了。
如果對面兩人報警處理,法律問題有點難辦。他得想辦法證明這個女人剛才精神狀態不對,想要攻擊人才行。
還有後面這些目擊證人……
“不用不用。”徐伯壓著還在哭的女兒,朝謝司珩笑,“她皮糙肉厚的,還用什麽檢查。”
說著,抓著女人的肩膀,將她朝裡面拉去。
“你別拽她,她骨頭肯定斷了。”謝司珩這輩子的教養全都用在了此刻才沒讓他罵出聲來。
他壓著脾氣上前,將臉上又是泥又是淚的女人從徐伯手中拉出來。
才一上手就愣住了。
——這個女人的骨頭,是好的。
徐伯和他女兒都怯怯地看著謝司珩,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下一刻就要將他們撕碎一樣。
謝司珩一點一點松開了手,後退兩步。
徐伯又是連著鞠躬,小聲說著什麽吉祥話,“您要的菜,馬上給您送過來,您快找個地方坐吧。我這就帶她到後面去。”
兩人離開,這下,這一片空間就只剩下謝司珩和宋時清了。
廚房裡那些人重新開始忙碌起來。
……這些人都是賣力氣吃飯的。沒誰會為了幾千塊錢,上趕著管一個神經病人打人,更何況那個瘋女人還是他們老大的女兒。
所以剛才,他們是裝聽不見的。
謝司珩回頭,無言地皺眉和宋時清對視。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不對勁?”宋時清小聲問道。
謝司珩一回來,他就軟下來了。跟踩進了紙箱的小貓一樣。
謝司珩走到他面前,沒說話。
宋時清又累又怕,沒忍住開口時帶上了點撒嬌討乖的意味,“我被拉過來的時候,真覺得那個女人是鬼,好嚇人。”
謝司珩歎了口氣,低頭把額頭抵在他肩上,“神經病人都這樣,更何況看樣子,他們沒去看醫生拿藥控制病情……而且,比起那個女人,我倒覺得我挺不正常的,我剛才看見你被拖走的時候,想殺人。”
宋時清一哽。
謝司珩沒法形容越過界限的感覺。
好像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不再受這麽多年,法治社會條條框框的約束。
他知道自己捏著那些人的命,並且隨時可以奪走……
他想殺了那兩人,然後把宋時清關起來。
謝司珩發覺肩膀被抵了一下。
“嗯?”
他偏過臉,露出一隻眼睛。
宋時清沒什麽表情,手下用力,分開自己和謝司珩。
謝司珩無辜被推拒,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
“明天就是葬禮。”宋時清目光偏移,“我們兩個都好好活著……活著出國,以後,繼續做朋友。”
謝司珩:……
“宋時清。”他平靜。
宋時清看著遠處,有人打開了蒸籠,端出了一碟一碟的蒸魚。白霧蒸騰,看著就美味。
他挑眉,特別詫異似的,“有清蒸石斑誒,我們快去拿一條吧。”
謝司珩:“那玩意你一年吃幾十次!”
但宋時清不理他,自顧自走了過去。
謝司珩哭笑不得,只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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