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哼笑。
那聲音和謝司珩太像了,宋時清下意識回頭,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謝司珩什麽都沒做。
謝司珩:?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笑。”
謝司珩抬手,在自己的右側肩膀上摸了一下,沒有碰上任何東西,又去摸宋時清的肩膀。
依舊空空如也。
“鬼扒人搭右肩,有時候它們會隱沒身形,得摸一下才知道。”謝司珩解釋。
說完他又四下環顧一周,院子還是像之前一樣,空空蕩蕩,什麽影子也沒有。
但就在謝司珩要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突然頓了下。
他緩緩看向連接著廚房和外面的垂花拱門,那裡,變成了一閃朱紅掉漆的木門,木門上的半截門栓掛著。
謝司珩又轉向了之前,他和宋時清躲著的小柴房。
那裡的門,也變成了朱紅掉漆的小木門。
那東西,要他和宋時清進到這扇門後。
【嘻嘻……】
宋時清順著謝司珩的目光,背脊也逐漸緊繃了起來。
就像是恐怖怪談的表裡世界交融時那瞬間的改變情狀,四面八方傳來了各種各樣男男女女的聲音。
【嗚嗚……夫人不見了……少爺在找他呢,你可看見了?】
【沒有啊沒有啊,東西廂房都不見人,前門側門也都去了人把守呢……】
【後門呢,後門有沒有啊?阿婆?胭脂?】
吱呀一聲,所有朱紅掉漆木門都打開了一條縫,像是在請宋時清和謝司珩進去。
……這扇門後面連通著什麽地方?
它為什麽要讓謝司珩和自己進去?
宋時清在心中問自己。
這時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又飄來了那似哭似笑的鬼聲。
【少爺說,要是找到太太了,就帶他去祠堂……】
【才過門呢,怎麽能到處亂跑,得讓他學學規矩了。】
祠堂?
祠堂……
宋時清的瞳仁緩緩縮緊。
當年的世家大族繁茂的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祠堂。
家族眾人的牌位,從長到少,由親到疏,經百年的累計能高高地落成一面。
也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進祠堂挨教訓的,像是家裡面的仆人犯錯,跪院子裡罰一頓也就算了。但要是主子犯錯,掌家的必須得帶人進祠堂,在祖宗靈位下懲戒,才能顯示公正。
不能進去。
宋時清後退了一步。
可他能退到那裡去呢?
所有路上,都是這扇朱漆木門。
宋時清惶惶抬眼,看向謝司珩。
謝司珩——在透過門縫看裡面的東西。
“時清,裡面點著油燈。”
祠堂長生燈不滅,這是規矩。而點燈就代表有火。
有火,就能點引路香。
不行!
宋時清腦中尖叫。
可下一刻,還不等他和謝司珩做出決定,身後陡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兩人推入門後。
“嘭!”
門關上
十來個人從一輛貨運麵包車上下來,“嘭”一聲關上了門。
歷允:……
他看看那輛破得跟才從二手車行淘出來的待處理廢品一樣的麵包車,又看看十幾個背著麻袋,鞋子褲子上全是泥點,仿若逃荒歸來的“玄學大家”。
他轉頭,詢問般看向正在傘下閉目小憩的顧青。
你們搞風水的,不都是隨隨便便幾十幾百萬的賺嗎?怎麽一個兩個都這個樣子。
“有些仙家節儉。”顧青就跟多張了一雙眼睛一樣,嗓音沙啞地說道。
歷允有無數話想講,但兩個學生現在生死未卜,他就算覺得這些人不靠譜,也得耐著性子讓他們先試一試。
畢竟——
警局裡的人正被堵在山道上,而昨天晚上穿著壽衣回來的宋家夫妻和謝父謝母,根本沒覺得兩個小孩不見了,對他的詢問,茫然不在意,敷衍幾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歷允現在想起那幾人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壽衣的樣子,依舊覺得背後發冷。
鬼迷心竅,不過如此。
只是他還沒有走上前,其中一個頭髮髒兮兮的仙兒突然仰起頭,在空中嗅了兩下。
“唉呀媽呀,這地界的人都幹了啥事,能讓狐鬼氣這麽重。”
顧青臉色蒼白地睜開了眼睛。
那人臉色也不好看,張開手半蹲著,像是在借此感受空氣中微妙的氣息。
“鄔娘娘?”顧青扶著椅子站起來,“為什麽說是人做了事?”
被叫做鄔娘娘的女人扭過頭,“你們感覺不到?這地兒沒城隍山神啊,所有正位都被鬼給佔了。明著是當年有人和狐鬼合謀呀。哎呀我的媽,我家小仙兒在我耳邊罵呢?”
兩次工業革命以後,人道昌盛到了極致,幾乎壓住了其他所有東西的道。
曾經庇佑一城百姓的城隍和在靈川大山各處理事的山神水伯逐漸隱匿,但因為華夏大帝有將大忠大義之人列為神的傳統,本質上,這些神明還是和人族牽著線的,所以並未消散。
像是鄔娘娘這樣,供奉蛇仙,拜女媧,崇厚土的人,隱隱能感知到它們。偶爾也能請出來辦個事。
但此地,是沒有正神的。
至少塗山這一片沒有。
幢幢狐鬼披著天衣,嘻嘻笑著佔據了由上至下所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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