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畫了一個晚上的符,手酸頭痛,心臟快的幾乎要從嗓子裡蹦出來。
活人能選擇自己的信仰,所以他們能選擇祭拜誰,不祭拜誰。也能選擇讓誰留在城裡,讓誰滾出這片地界。
可狐仙崇拜,從古到今都是小眾崇拜,東北那片可能還多一點,到了中南這片,供金蠶娘娘的都比供狐仙的多。
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一片的人,將曾經供奉的正神趕走,改供奉這些妖邪?
顧青想不明白,他已經耗費了太多精力,只是低聲問道,“沒城隍願意引路,我們還能進山找人嗎?”
“都沒東西能管得住他,我們進去怕是會被趕出來。”
被趕出來,只是一種很溫和的說法。
那東西瘋起來,搞不好能弄死他們。
“想想辦法,總不能真讓那兩個孩子死在裡面。”顧青淡聲。
眾人掏蠟燭的掏蠟燭,拿水碗的拿水碗。
站旁邊什麽都不懂的歷允,感覺自己在看一場小型民俗人文展覽,他甚至看到了有人拿出了一塊很像博物館裡展覽的小金龍。
可如此數分鍾,眾人卻沒有任何成果。
他突然出聲,“現在能追蹤到那兩個學生的具體位置嗎?”
顧青皺眉抬頭,“追蹤符被捏碎了,只能進山以後,用羅盤指路。”
“能找到方位就行。我已經把這件事報上去了,我市公安局領導核實後高度重視,最多兩個小時,進村的路就能被打開,搜救隊和我們公安局的都能進來。到時候我們直接進山搜人行嗎?”
歷允抬了下下巴,“你們出兩個人,給我們指路。”
山區救人最大的障礙其實就是確定方位,只要能確定方位,盡快找到人,什麽都不會發生。
一圈人,誰都沒有說話。
顧青:“你是不是瘋了。現在只有兩個人出事,你們一隊人進去,一隊人出事。進山以後稍微起個霧,找東西往你們腳下扔幾塊石頭,就能摔斷一行人的腿。”
歷允:“恕我直言,我們平時去抓人,風險和現在差不多。我只知道山裡還有兩個活著的人,一個殺了三個人的嫌疑鬼。你別跟我扯什麽按因果算,呂家那三人殺業不止一重,你順你的道,我有我的法,反正現在得先去救人。”
宋時清根本不管身上的疼痛,慌亂爬起來,撲到已經合攏的門上。
那扇朱紅色掉漆的小木門嚴絲合縫地扣在牆面上,完全沒有任何讓人去拽的把手。
宋時清在上面徒勞地拍了好幾下,隻得到了幾聲悶悶的響動。
宋時清突然就想起了從外面看這扇門時,那個只剩下半截的,毫無作用的門栓……
為什麽那個門栓沒人修呢?
因為沒必要,這扇比起其他祠堂格外矮小狹窄的門,根本不需要活人來開關。
祠堂中的東西,自有定論。
“謝司珩,這門打不開。”宋時清輕聲喃喃。
聲音在空曠的祠堂中回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宋時清茫然回頭——
謝司珩不在地上,也說不出來話。
無聲無息間,他已經被一隻手,死死掐住了喉嚨拎起來吊在空中,兩條腿沒有著力點地掙扎。
將近一米九的人,在扭曲的屍堆前卻完全不夠看,這根本就是一個由鬼組成的吊繩。
數不清的惡鬼朝上攀爬,而最上面的那幾隻怨毒地盯著宋時清,幾欲要將他撕碎一樣。
又或者,那不是怨毒的眼神,那是一個雄性生物在向自己找錯了目標的雌性昭示存在感。
祠堂頂高將近五米,木梁雕花盡是神佛諸仙,它們高高在上,淺笑著朝下來投來注視,而祠堂正前,宋時清僵立,手腳冰冷,看著面前成群的惡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它為什麽——
【時清……】
宋時清的眼前落下了幾縷黑發。
它站在宋時清的身後,微微彎腰,青白的鬼手搭在宋時清的肩上,緩聲,語氣中的責備之意並不重,【你怎麽能和外面的男人私奔呢?按家法,哥哥得把你們兩個下地牢啊。】
這裡不知道曾經跪過多少個犯了錯的族人,但掌家人的妻子大概是第一次被帶到這裡。
畢竟當年,出了這種事,肯定是私下辦,哪有大張旗鼓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主家被人三了的道理。
謝司珩勉力掙扎,指節繃出血痕。
間隔數米,宋時清和他對視。
——再這樣下去,謝司珩會死的。
而他並不知道的是,謝司珩在上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張藏在凌亂頭髮下的青白鬼臉。
那就是他自己。
另一個謝司珩冷冰冰地笑著,臉部邊緣,似乎有一層一層隱在皮下的紫紅瘢痕。後脊隨著彎腰,張出森白的脊椎和與脊椎連接著的骨骼,還有惡鬼在朝外爬。
黑色的粘稠血液在地上形成一條由手印順出的路,可怖怪異,任何能用來形容的詭譎場景的詞,都能被用在此刻。
【謝司珩】想殺了謝司珩。
謝司珩也同樣。
它握了握宋時清的手,笑著誘哄,【時清殺了他,哥哥就不把你關起來,好不好。】
【謝司珩】:不知道該怎麽雄競,淺淺殺一個自己(微笑)
第三十九章
肩膀上搭著的手冰冷堅硬,那東西惡劣地在宋時清耳邊建議,【時清,我們殺了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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