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看著正在朝表哥搖尾巴的大黑。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但寒意就是順著他的脊背朝上,從皮膚開始,沁入肌肉,貼著骨骼慢慢地蔓延開來。
有什麽事情正在悄然靠近。
但他不知道。
突然有人碰了下他,把宋時清嚇得戰栗了一下。
低頭,謝司珩握著他的手,神情好笑,“你抖什麽?”
宋時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原來一直在無意識地發顫。
九九年的老酒確實勁大,謝司珩才喝了半杯,眼底就已經有醉意了。他仰頭看著宋時清,不著調地玩他白皙修長的手指。
宋時清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見了嗎?”他低聲問道,“大黑在對著空氣叫。”
宋時清想說什麽,但最後又沒有說出口,眉間蹙著,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驚怯。
謝司珩盯著他看,眼神特別專注。
宋時清被他看得抿了抿唇,緊張起來。
謝司珩他是……發現了什麽嗎?
片刻後,謝司珩拍了拍他的手:“你真好看。”
宋時清:……
他就不該和醉鬼說話。
宋表姐慢吞吞扭過頭,欲言又止。
“行了,去洗漱吧,別擱這湊著了。”舅媽站起來收拾碗筷,“估計就是風。時清,三樓四樓都有空房間,你上去自己挑,喜歡哪個住哪個。要被子嗎?”
“我們帶了。”宋時清答道。
他朝外走。他和謝司珩的行李還放在車上,得把它們拿過來。
謝司珩跟著站起來。
“我一個人就行。”宋時清按了他一把。
當時造房子的時候怕潮,舅舅家院子和房子都做了抬高,都有台階。宋時清怕謝司珩要醉不醉的,摔在上面。
外面已經逐漸安靜了下來,零星的狗叫聲襯得夜晚更加靜謐。
宋時清沒費什麽力氣就將兩個行李箱搬了下來,站在車子後面,他終於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
自己最近到底怎麽了?
宋時清又想起了那些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但就像他跟謝司珩說的,起來就忘了,就記得自己在夢裡哭得很害怕。
那種無處可躲無處可逃的絕望感,揪著他的心臟,半點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嗡——”
宋時清心跳停了半拍,反應過來才意識到是自己口袋裡的手機。
夏天的衣服輕,宋時清一邊帶上耳機一邊拖著兩個行李箱往回走。
打電話來的是陳建安。
“喂,時清啊。”
宋時清“嗯”了一聲,“怎麽了?”
【咱們上午不是發了一個畢業計劃嘛,謝哥讓我給你倆填的那個。】
陳建安說的是長青中學統計國際班學生留學規劃的表格,上午發下來的時候也沒說什麽時候交,宋時清順手就收起來了。
“我的放在綠色的卷子夾裡,第一張就是。”
【我知道。】陳建安經常借宋時清的卷子,當然知道他收在哪了。
他語氣顯得有點遲疑,【我正好要看你的筆記,就把你的文件夾給帶回來了。然後剛才,我發現你的文件夾裡,夾著張……】
行李箱輪子軲轆轆地響著,宋時清停下腳步,“夾著什麽?”
【哎,我感覺這是血,算了,我發照片,你自己看吧。】
微信來消息的提示音在耳機裡響起。
宋時清的手指頓了一下,才點開消息欄。
頁面沒有停頓地跳出,陳建安發來的照片展現在了兩人的聊天記錄中。
宋時清幾乎是本能地放大圖片,隨即瞳仁驟地縮緊。
那是一張展開來足有半張報紙那麽大的紙,折痕明顯,褐紅色的血汙和淡灰黃的紙張本色各佔一半。
上面的字很多都被血汙化得分辨不出。
但從留下的部分,依舊能看出這張紙的用處。
【……天作之合良緣遂締……】
【……通良辰佳時……】
【……九月廿七日子時建生……媒合人王潘氏……】
這是一紙婚約文契,密密麻麻的吉祥話中,宋時清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婚契中間靠上的位置,血汙沒染到的位置處,楷書端端正正地寫著【同公長博三子宋時清喜結秦晉麟趾呈祥】
不是宋時清眼神好,而是整張婚契,唯有他的名字是用朱筆寫的。
朱砂褪色慢,宋時清這三個字竟然比血汙更紅得刺眼。
……
宋時清背脊僵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誰做的?誰把這個放在他文件夾裡的?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時清?”
宋時清陡然從喉嚨裡泄出一聲嗚咽,眼淚登時掉了下來。
第七章
謝司珩:……
他瞬間酒醒了大半,有點慌。
謝司珩真的好無辜。他平時對宋時清動手動腳習慣了,哪能想到會直接把人拍哭。
他趕緊伸手,“我打疼你了?我看看。”
“沒。”宋時清擋開他的手,側著臉不看他。
被嚇出的完全是生理性眼淚,反應過來他自己開始不好意思。
但謝司珩不讓他躲,強行把宋時清撈過來,捏著他的下巴要看他的臉。
“我真不是……”宋時清掙不過他的力道,羞惱之下胡亂把手機塞到了謝司珩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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