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宋時清去辨認,這種肉香到底源於什麽,胡椒的氣息就竄了上來,頂掉了所有香味。
煨得極為到位的湯汁迫不及待地順著唇舌滑進宋時清的喉嚨,清涼感附著上神經,暖熱的感覺下到胃部,讓人全身都舒服了起來。
詭異的舒服。
宋時清捂住嘴,喉嚨動了一下。
他本能地覺得這味道不對。
“怎麽了?”謝司珩問道。
宋時清也有點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這個反應,但他就是不太想喝這碗湯。
沉默片刻以後,宋時清在紙上寫,“我不太喜歡它的味道。”
“……祖宗,您現在怎麽這麽挑食啊?”謝司珩笑著問道,“吃不習慣算了,放這待會我喝吧。”
宋時清和謝司珩對視一會,“唔”了一聲。他好像是有點挑食了,畢竟是警察特意替他點的菜,總不能這樣浪費。
宋時清又低頭喝了一小口。這次,他好像習慣了一點湯的味道。
他停了會,又喝了一口。
謝司珩支著頭,看些宋時清的樣子,像是一頭盤踞在高處的雄獸,看著自己小心翼翼的,終於願意開口吃下鮮嫩肉塊的脆弱愛人。
有了這碗湯,宋時清在最近一段時間裡,就能受得住他身上的鬼氣了。
至於以後,自然還有其他方式。
一餐盒的湯很快見了底,宋時清捂著小腹將下巴放在小餐桌上,有些呆呆的。
謝司珩伸手,在他眼前勾了兩下,“不吃飯了?”
小腹微微鼓起,宋時清的思維像是變得有些遲緩了,他好半晌以後才打了個哈欠,伸出手在紙上寫。
“困。”
謝司珩夾了一筷子芹菜,喂到他嘴邊,宋時清頓了會,菇滋菇滋咬了下去。
謝司珩看著滿意,又加了一條肉。
宋時清慢吞吞地咬住,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他是真的困了。
可是為什麽呢?
他明明才睡醒……
是因為,他的身體要消化突然灌進來的鬼氣嗎?
“睡一會,等晚飯的時候,我叫你。”
謝司珩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宋時清閉了一下眼睛,又閉了一下。
在陷入睡夢之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謝司珩將餐盒蓋上,重新放進外賣袋子裡。
而那袋子裡,似乎有一團黑紅色的影子……
宋時清睡了過去。
謝司珩輕柔地幫他將被子掖好,床頭櫃上,外賣袋子裡,畸形的鬼胎瑟瑟發抖地蜷縮著。
它的神智依舊不全,在聽命懲戒了付家人以後,它殘得就只剩下一層魂了。
謝司珩很隨意地將它翻了一遍。
“還不錯,惡念基本散乾淨了。這家醫院,未時三刻會接一個活不了的七月胎,要不要投看你自己。”
鬼胎發出幾聲縹緲的嬰啼,像是在哀求謝司珩再幫幫它。
謝司珩沒管,接著吃飯。那袋子自己動了幾下,最終飄落到了地上。
無聲見,有東西蠕動著,離開了這間病房。
樓下街道上,顧青敏銳地回頭,看向醫院急診部。
歷允現在被他都弄得有點條件反射了。
“又出事了?”
“……有鬼氣,但不重。醫院這地方,有鬼氣是正常現象。”
“那你別一驚一乍得,弄得我害怕。”
說完,歷允轉過頭,給手機店的工作人員掃碼付帳,順口問道,“你覺得樓上那兩個小孩怎麽樣?”
“聽他們兩個的描述,聚攏那隻惡鬼的關鍵,應該是鬼域祠堂中那一牆的牌位。一個家族喂一隻惡鬼,如果當年還有其他齷齪的話,成氣候是正常現象。”
顧青頓了下,又接著,“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也覺得不太對。”歷允說道。
手機店大,今天裡的客人多,工作人員招待完他們,又去另一邊招待別人,歷允索性就靠在玻璃展櫃前和顧青分析。
“宋時清倒還好,那小孩性子很乖,就是倒霉了點。主要是謝司珩,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種我說不出來的氣質。”
“……早熟?”顧青問道。
歷允搖頭,“他那種家庭,十八歲養成這樣雖然少見,但不算奇怪。”
謝家的家業也算龐大了,養出個能抗事的孩子不算新奇事。
但歷允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那種在封建時代,輕易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會中成長起來的人身上所帶著的氣息,是生於新時代的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那是腐朽的惡意。
或許謝司珩本身的性格中並沒有這樣的東西,但【那些】被他吸引而來的東西身上有,不知不覺地遞上去了一點。
而這種黑暗中的東西,讓歷允格外在意。
醫院裡,謝司珩抱臂站在窗邊,片刻後歎了口氣。
真沒辦法,這兩個人怎麽都這麽難纏呢?
他索性拉上百葉窗,走到床邊坐下來。
床上,宋時清已經無意識地蜷縮成了一小團。他應該不太舒服,眉頭皺著。
謝司珩把手伸進被子裡,摸宋時清微微鼓起的,冰涼的小腹。
他的手帶著溫熱的體溫,逐漸讓宋時清放松了下來,本能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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