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很久都沒有動作。
如果要逃的話,他要去哪?謝司珩熟知他所有的親人朋友,他們兩個甚至是鄰居。他還要準備面試、入學……
他就像是一隻停在蜘蛛網上睡了太久的小蝴蝶一樣,清醒以後才赫然發現全身早就已經被纏滿了堅韌的蛛絲,柔軟的翅膀被完完全全地困死了,一絲掙扎的空間都沒有。
……顧青。
手心裡的符籙像是一顆沉甸甸的石頭,宋時清垂眼良久,拿起手機下了床。
就算要向那位天師求助,也不能在這棟房子裡。他不知道謝司珩有沒有留倀鬼守著他。
正此時,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宋時清以為是謝司珩,沒落眼就接了起來。
【宋時清。】
宋時清腳步一頓。
“……顧天師。”
在此之前,宋時清一直都叫顧青老師,畢竟也沒誰跟他介紹過顧青的真實身份。只有稍微入點行的人,才能根據術法推測出玄門中人的身份。
顧青微妙地默了會。
【咱們是同行嗎?】
宋時清抿唇,“我應該只是……正好被牽扯進了一些事情裡,了解了一點常識。”
【那你挺慘的。】顧青隨口評價了一句,倒是沒把這個話題深入下去,轉而問道,【我的符燒了,是你用的?】
“不是,它被陰氣引動,破了迷障。我也不知道是誰引動了它。”
顧青一字一頓,【你知道謝司珩給你入了鬼胎嗎?】
在謝司珩發現宋時清身上帶了符籙以後,就將符封了。好長一段時間裡,連顧青都感受不到它的動向。
而今,隨著鬼胎一天天長大,宋時清身上的陰氣也越來越重,終於泄了一絲進去,這才讓符籙自發引動。
宋時清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什麽?”
【他已經把你和他的命格綁死了,你沒有下輩子了。】
只有這一世,這一世就是永生永世。
謝司珩不死不滅,他宋時清就會被綁著不死不滅。如果謝司珩是一般的惡鬼也就罷了,再強橫的鬼怪,也終究會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
但他說到底是一方神靈,不管善惡,不論來源,神靈的壽命綁定的是一方土地一方人民。塗山橫跨兩省,兩省都是華國如今的經濟大省,人口上億,等他湮滅,得等這兩境消亡。
即使謝司珩根本沒有自己的道場,不入輪回的惡鬼也會自發地朝他攀附而來。他的“香火”,可不比那些留名的神佛少。
當恐懼堆積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神經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麻木了。
他怕是連死都死不了。
宋時清定定地盯著一點,好半晌,他如同夢囈一般問道,“為什麽?”
他被謝司珩綁死的同時,謝司珩也被他綁死了。宋時清想不到是什麽樣瘋狂又偏執的感情,才能讓謝司珩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也喜歡謝司珩,他願意和謝司珩在一起,但如果他有謝司珩這般手段,絕不會對謝司珩做同樣的事情。
【……我早就說了,你八字模糊,我看不清。】
顧青像是歎息了一聲。
【來南京吧。】
宋時清仿佛已經凝固住的黑眼珠終於動了一下。
他刹那間明白了顧青的意思。
“顧天師……”
【謝我的話不用說了。】
你能不能回得來還未有定論。
後面這句顧青沒有明說,但兩人都明了了。
沒有提前預定,根本不會有出租車特意來這片社區。
宋時清在打車軟件上定了車,站在路邊等。
他心下一片亂麻,根本注意不到身邊的人,直到手臂被人撞了一下,才陡然反應過來朝來人的方向看過去。
撞了他的是個年紀不大玩滑板的小女孩,頭上反帶著一隻鴨舌帽。
不小心撞了人,她趕緊停下,但身體慣性朝前跑了幾步,跑到了路對面。她索性朝宋時清大喊,“抱歉姐姐!我沒看到你!”
宋時清一愣。
他的遲滯被小女孩當成了接受,她又踩上了滑板,一指自己的頭髮,“髮型很酷,我喜歡。”
正午室外溫度接近三十度,宋時清站在路邊,卻在此刻冷得牙關微微發顫。
他身上有什麽特征是能讓一個小女孩認錯他性別的?
……是他不正常隆起的腹部。
原來在某些能見陰的人眼裡,他是懷著孕的。
所以他肚子裡到底有什麽?
是像尋常惡鬼那樣無形的靈,還是——
宋時清想起了當初在鬼宅時,謝司珩給他看的那一團被胞衣裹住的胎。
他的肚子裡……
宋時清陡然捂住嘴,胃一陣一陣抽搐。可從早上到現在,他什麽都沒吃,自然什麽都吐不出來。只能躬著身扶住旁邊的花壇,竭力呼吸平複身體的本能反應。
謝司珩……
宋時清閉了閉眼睛。
身後響起了車喇叭的聲音。
宋時清回過頭,只見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有些好奇又有些狐疑地打量他,像是怕他得了什麽傳染病一樣。
宋時清回避過他的目光,快步走過去上車關上車門。
“去機場,麻煩開快一點。”
他臉色實在是難看,人又長得扎眼。司機欲言又止,好幾次看向宋時清來的方向的路,怕有什麽人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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