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腦中,有一個想法,漸漸成了形。
油燈上的一豆火光照亮他雪白的半邊側臉,好半晌,宋時清沒動。
他的牙關微微發顫,宋時清強忍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意,一件一件地將箱子裡剩下的東西拿了出來。
繈褓、衣服、鞋子、書、筆、撥浪鼓、繡虎……
這是謝崇光、謝麗娘還有那個他不知道名字的謝家小少爺的東西。
但最下面,一張微黃的紙上,寫著宋時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擋災。
世道越是亂,就有越多的人拜鬼神。村頭立龍王廟,村尾設關帝府,平時拜觀音娘娘阿彌陀佛。
百姓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而那些大戶人家,就會去民間找八字與自己或者家人合的小孩,給點錢,讓對方穿舊衣服。說是這樣,就能把自家的災禍渡到別人身上。
宋時清所在的村子,只有一個人被找過,收了一大筆錢。回來以後殺了頭豬請大家吃飯。
宋時清當然也被帶去了。
宴席上,他看見村頭的一個老瘋子坐在角落,被人群擠得拿不到飯菜,就端了一碗送過去。
老瘋子也看不見了,聞到味道才發覺有人過來。
【傻子,傻子。】他點宋時清,似乎以為宋時清是那個收了錢回來請客的人。
【平常的災禍,人家自己家有的是錢和人,用得著你幫忙?必是作惡多端,惹上了活人擺平不了的麻煩,才找的你。出錢買你的命,你還沾沾自喜……】
是。
白天時謝家下人也說了。
謝崇光,年頭突然摔進井裡,斷腿以後,族老揪著這件事不放手,要謝老爺過繼一個孩子當家主。
好在謝夫人很快就懷上了。
可謝夫人明明身體康健,卻提前早產,幾乎一屍兩命。那個小孩雖然是個男嬰,但哭起來跟貓叫一樣,要死不活的。
謝夫人也是日日噩夢,月子沒坐好,小病不斷。
宋時清渾身冰涼坐在地上。
他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有隻惡鬼壓在了他的身上一樣。
好半晌,宋時清一件一件地將東西放了回去。
他沒地方去的。
謝夫人收養他就是為了讓他擋災,如果他不願意,就會被趕出去。
宋時清睜開眼睛,耳邊一陣嗡鳴。
夢境真實得完完全全將他拉了進去,一幕幕依舊清晰的留在腦中。
宋時清還不太清醒,微微打了個寒噤。
隱約間,他覺得剛才夢到的一切不太尋常,但仔細思索下去,真相的尾巴又一溜煙沒了蹤跡。
不想了,宋時清坐起來,順手拿過枕邊的手機。
怎麽這麽燙?
宋時清茫然,他按開手機看了眼電量和後台,都沒發現問題。但手機燙得幾乎將他手心熨紅了一片。
宋時清掰開手機殼,一張明黃色邊緣微微焦黑的符紙飄落了下來。
是它在發燙。
這張符是宋時清從塗山被救出來住院的時候,顧青遞給他防身的。但後來科倫坡撞鬼時,它還不如謝司珩有用。
宋時清就將它壓在了手機殼裡,漸漸忘了。
如果不是這次發燙,等換了這個手機,宋時清都想不起來它。
房間裡安安靜靜,像是某種巨大危機來臨之前的平和。
宋時清蹙眉,捏著符紙看了半晌。
先問問顧青老師是怎麽回事吧。難道這棟房子裡有鬼嗎?
宋時清憂慮地劃開手機屏,微信裡付聶昨晚發來的消息掛在最上面,紅點很是矚目,宋時清本想點開先看一眼,待會在回。
但聊天框中的小圖拍的非常清晰。
繁體的【謝司珩】三個字一下子就攝住了宋時清的視線。
宋時清壓在床單上的那隻手受驚般攥緊布料,他盯著屏幕,像是看不懂付聶發來的文字一樣。
什麽叫照片背面的記錄?
什麽照片?
那張三代人以前留下的老照片嗎……為什麽會有謝司珩的名字……
宋時清抬起手指,好半晌,他都沒有點下去,喉嚨裡像是被堵了一大團棉花。
他想喊誰?
謝司珩嗎。
中元節快樂小可愛們!我很快樂蕪湖!
第九十章
時間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拉長了,宋時清不知道自己僵坐了多久,等大腦從一片混沌的空茫中掙脫出來時,他的手腳都已經麻木了。
房間裡的空調依舊在呼呼地朝外吹著冷風,窗簾不太擋光,明媚的陽光被遮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頑強地撒了進來,將室內的擺設照亮。
一切都是溫馨乾淨的樣子。
宋時清無意識地攥住手機邊緣,甚至沒有再第二次按亮屏幕查看那張照片。
本能地,他在逃避真相,在從眼前一切看起來安寧無害的表象中汲取安全感。
他不想懷疑謝司珩。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那麽多年前留下的記錄,說不定是寫錯了呢……
【我家在我之前,從來沒有人出國留學。我是第一個。你說的照片,是什麽照片?】
【這棟房子是我家好幾年前買來投資的。】
三天前,謝司珩站在樓梯口,拿著那個螺鈿漆盒裡的小皮人,皺眉沉思,【我也不知道上一任房主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在房子裡放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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