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那更像是某種動物爪子抓在石板上所發出的聲響。
它悄悄地跟在宋時清身後,隨著他的腳步聲朝前。
只要它比宋時清的速度快,就會在某一刻,攀上宋時清的小腿,爬上他的背,然後——上他的身。
【嘻嘻……】
宋時清陡然跑了起來。
跑去正堂!
所有人都在那裡,謝夫人也在,她肯定有辦法。
但那個時候宋時清忘了,這些東西是會“迷人眼”的,它當然能讓慌不擇路的宋時清跑錯路,最後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但最後,宋時清撞開的,是謝司珩的院門。
當時青年坐在院子裡仰頭看月亮,聽見動靜,下意識朝宋時清的方向看來。
隻一息,被嚇壞了的少年就撞進了他的懷裡,兩隻發抖的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嗚嗚咽咽的說著什麽,聽起來就像是蒸壞了粘成一團的糖糕。
謝司珩雙手放在空中,片刻後才落下來,不怎麽溫柔地按著宋時清的肩膀將人推起來。
宋時清皮膚薄,一哭鼻尖眼角連著耳朵都是紅的,濕漉漉的模樣。看著又可憐又好欺負。
謝司珩嗤笑一聲,捏住宋時清的臉,將兩頰軟肉朝中間壓,“白天闖一次,晚上闖一次,要不咱倆換換。你住這,我去你那住。”
宋時清也是現在才發現他坐著的是輪椅,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沒去壓謝司珩的腿。
“我剛才撞鬼了。”
跑去的所有地方都沒有人,謝司珩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人。
可謝司珩絲毫不同情,反而惡劣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哦?那關我什麽事?”
謝司珩日記:
時清一天來我院子裡兩次。
他好愛我。
第九十六章
宋時清和他對視,一時沒了主意。
他抓著謝司珩的衣服,像是怕對方將自己丟出去一樣,小聲替自己辯解,“這一路上我只看到了你,別的地方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燈。”
謝司珩好笑,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那跟我有什麽關系。那些鬼要吃的是你,又不是我。”
宋時清:“你怎麽知道……它們要吃我?”
他不是傻子,這一路跑過來,自然將追在身後的怪異腳步聲和小男孩咬他的那一口聯系在了一起想。
但謝司珩是怎麽知道的?
謝司珩冷嗤了一聲,“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宋時清眨了眨眼睛,心跳逐漸快了起來。他默了兩秒,然後幾乎是帶著期待地問道,“什麽意思?”
謝司珩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宋時清,“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啊。為虎作倀,你不會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吧。”
為虎作倀這幾個字砸下來,宋時清生生愣了半息。
他蹙眉看著謝司珩,謝司珩也略帶審視地盯著他。圓月和樹影印在這人的眼底,像是剛才跟在他身後的那些鬼爪子一般。
宋時清抿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叫為虎作倀?”
謝司珩沒開口回應。
但宋時清已經等不了了,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著急地揪住謝司珩的衣領,“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謝司珩……”
宋時清這幾年很少主動找大夫給自己看病,因為他清楚自己身體的衰敗藥石無用。可他還是想活著的,至少……走出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大宅子,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謝司珩像是從他這樣的反應中明白了什麽,眸光微微閃動。
“你先下來。”他伸手點了下茶盞,示意兩人可以邊喝茶邊說。
所以說大家族出來的少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都這時候了,謝司珩居然還能有心思品茗。
宋時清差點被他這不疾不徐的樣子急哭,咬牙不說話,也不動。
謝司珩不耐,又有點好笑,“小少爺,你這麽坐我身上是不是有些不雅觀。咱倆也就見過一次,你別敗我清譽。”
分開腿跪在謝司珩兩側的宋時清愣了下,“啊?”了一聲。
他能懂什麽呢?謝家又沒有人專門來教他房中床上的那些事。
兩人大眼瞪小眼。
幾息之後,謝司珩朝後仰了仰,默不作聲地蓋過了這個話題。
大清真不愧是大清,換做國外,宋時清這麽大的少年人,早該被夫人小姐拉到床上滾過十幾輪了。
算了,只是個孩子,他願意坐這就讓他坐吧。
“小少爺,你知道你是‘替死鬼’吧。”謝司珩問道。
替死鬼。
聽到這三個直白的字,宋時清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輕輕顫了一下。
膽子怎麽這麽小?
謝司珩不由走神一瞬。
“我只知道我在幫謝家人擋災,但我不知道自己擋的是什麽災禍。你知道嗎?”宋時清問道。
“……那就要從二十多年前講起了。”
謝司珩手上玩著茶盞,聲線淡淡地和宋時清說了一個從沒有人提起的故事。
當年,有個從謝家出去考中舉人的,被指回來做了縣令。幫如今的謝家大老爺引薦了隔壁的知府。兩方都很滿意,第二年春末,知府的一個庶出小姐就嫁了過來。
雖說是庶出,但謝家當時也就是個啃老本的“富戶”,從上到下就出了個縣令,知府女兒配謝大老爺,是足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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