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支系裡有守了二三十年活寡的女人,日日吃素日日念佛,骷髏骨架一般。春薇不該這樣。
春薇一言不發地瞪著宋時清,兩隻眼睛都被眼淚布滿了。
“胡說,分明是你看不上我,找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
宋時清微微蹙眉,他的身體情況春薇是知道的,為什麽會這麽說。
見他還要分辨,春薇一字一頓,“你每天晚上睡熟了都會叫那人的名字!”
宋時清怔愣,根本不知道春薇在說什麽。
春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怒又羞,“我是什麽東西,難道會攔著少爺娶妻嗎!上個月城外的土匪流竄,去年又旱,我留在家裡還能有一口吃的,出去死了都不剩屍骨!”
對於生存的恐懼和心底難言的羞憤交織在一起,春薇嗚咽著又模模糊糊地說了兩句,轉身捂著臉跑了出去。
宋時清又茫然又無措,下意識追了幾步,到窗前看見春薇是跑到了廂房裡才停下。
還在院子裡就沒事。
宋時清的手指微微摳住桌案邊緣,回想剛才春薇喊出的那具話,怎麽想怎麽莫名其妙。
他會在夢裡叫誰的名字?他就認識謝家上上下下這點人,除了謝麗娘,沒哪個姑娘讓他印象深刻啊。
……總不可能是謝麗娘,如果是的話,春薇絕不會誤解。
宋時清垂眼歎了口氣,昏黃的燭光下,他的眼睫纖長地垂落,不帶弧度,因而顯得更為純然。
有東西在暗處看了一會,沒忍住動手輕輕碰了碰,隨即宋時清就感覺到了一點點輕微的癢意,抬手揉了揉。
春薇大概是把他叫糕點的聲音當成女子的閨名了吧,明天跟她解釋一下。
夜間寒涼,宋時清也不在下面多浪費時間,洗漱上床。
他身體虛弱,自然就嗜睡,沒多久呼吸就綿長了起來。
房間裡一切都安安靜靜的,連油燈上的一豆燈火都凝固似的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春薇頂著哭紅的眼睛和冷著的臉從廂房裡探出頭來。
天冷了,她怕宋時清不關窗就睡覺。
她走到外窗前拉了下鎖,見是扣上的輕輕哼了一聲,有點不服氣似的。
想了想,春薇又趴在窗戶上往裡看,想看看宋時清在幹什麽。
透過薄薄的紗,她看見宋時清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想事情。
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春薇在心裡哼哼,正打算走,就看見房間裡的宋時清轉過頭,準確地看向了她。嚇得春薇趕緊跳開一步,臉漲得通紅,轉身跑了回去。
房間裡坐在床邊的【宋時清】久久沒有動作。
它頭不動,隻視線隨著春薇的身影挪移方向,牆壁和距離似乎並不懂阻擋它對活人的感知。待春薇安安分分躺下去睡覺以後,它終於懶懶收回了目光。
【……不乖。】
【這個還沒趕走,那個又來了……多了一個,不好,哥哥不喜歡。】
宋時清在薄被裡輕輕動了動。
他似乎有點委屈,從喉嚨裡發出一點點撒嬌似的聲音。
【時清只會和哥哥在一起一輩子,是不是?】
“……嗯。”
宋時清嘴唇又無聲地翕動了兩下,所表達的詞語似乎就是那一聲【哥哥】。
床邊的東西心滿意足地盯著他。
仿佛這樣的凝視能填滿它已經不那麽完整的靈魂一般。
某一刻,突然,它俯身湊到宋時清面前。
【哥哥是誰?】
“謝……司珩。”
【時清要和誰一直在一起?】
“……謝司珩。”
這樣的詢問死板地重複了好幾次,直到宋時清不堪煩擾地翻了個身,把下半張臉藏到被子裡才算完。
活人小聲說話時,有的字清晰有的字聽不太出來。
而謝司珩這三個字,最明顯的就是中間的司字。
【思思】
春薇口中,宋時清會在夢中叫的人。
另一邊,胭脂在小路上瘋跑。
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去找太太,太太不會讓鬼吃掉她。
去找太太。
去找太太。
黑暗中,她一頭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不等胭脂反應過來,被撞倒的人已經揮手扇了她一個巴掌。
“不長眼的畜生!走夜路為什麽不打燈籠?”
是大少爺。
胭脂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裡鈍鈍冒出這個念頭。
她也不知道痛,也不怕活人,啊啊叫著揪住謝崇明的胳膊。
“鬼,鬼,少爺背上有鬼要吃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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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宋時清醒來時發了好一會呆才慢慢回過神翻了個身。
說來也奇怪,這段時間他總會在睡夢中翻過身趴著睡一夜,起來時脖頸酸脹僵硬,轉個頭都困難。
宋時清不舒服地小聲哼唧,在被子筒裡滾來滾去活動筋骨,像是一只在衣服堆裡撒嬌的小貓。
——有人輕笑了一聲。
宋時清一怔,側眸朝外面看去。但不管怎麽看,屋子裡都只有他一個人才對。
我聽錯了?
宋時清坐起身,裡衣前襟順著他的動作落開了一大片,露出左側肩上半個暗青色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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