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眼前仿佛還殘留著夢中,謝司珩強行將他按在懷裡,在他耳邊說兩人過往時,懷念又邪氣的樣子,有些沒法理解眼前的李嫂子是怎麽回事。
李嫂子也有些木,將木盒拿了遞到他面前,“這是……二太太給您定的嫁妝,您過目。”
噩夢與現實在這一刻重合。
“什麽?”宋時清囈語般問道。
李嫂子:“族老們說,家裡如今這個樣子,是衝了地神。要……把您嫁過去結親。結了親,就是一家人,那位就會將之前的冒犯揭過。”
“……胡說。”宋時清說道,他下床,光裸的腳在地上亂踩,“我要去找哥哥。”
纏著他的惡鬼不可能是謝司珩,口口聲聲說要娶他的更不可能是謝司珩。
一定是謝家人瘋了,或者是被那隻狐鬼蠱惑了。
總之,什麽都好,只要哥哥沒有變成惡鬼,什麽都可以。
李嫂子抓住他,也慌了神,“哥兒,您不能出去,大少爺在那邊的院子裡,好著呢。您——晚上就要嫁人了……”
“胡扯!”宋時清厲聲,“放開我!你們不過是被鬼迷心竅了而已!從來就沒有神,只有你們謝家自己供的鬼!”
李嫂子被他掙開,驚呼一聲。
慌亂之間,她想起了之前謝二老爺交代她辦事時說的話。
【你家二少爺不嫁出去,外頭的霧就散不了,霧散不了,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來人啊來人啊!二少爺瘋了!”
宋時清還沒有反應過來,外頭的人就已經闖了進來。
為首的家丁正是陸洲,他目光輕輕在宋時清臉上一碰,隨即衝上前,兩下便反擰住了宋時清的雙手,將他壓在桌邊。
“拿根繩子。”他說道。
兩人緊貼著,宋時清輕易就感受到了家丁皮膚冰冷的溫度,冰得絲毫不似活人。
隱隱的,宋時清心底有了個猜測。
“……我要去找謝司珩。”宋時清輕聲說道。
屋子裡外足足有七八個人,宋時清的聲音也不算小,但卻好像只有陸洲聽到了。
他看著宋時清雪白虛弱的側臉,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廓。
“乖,哥哥就在這裡。”他說道。
聲線極為柔和,但與之相對的,是陸洲臉上依舊空白的神情。
謝司珩沒上他的身,只是借他的手做事而已。
宋時清睜著眼睛,一直沒有眨。
太荒唐了。
怎麽會這麽荒唐。
謝司珩……
謝司珩,怎麽會變成惡鬼相?哥哥怎麽會想著這樣對自己?
宋時清仿佛溺水了一般呼吸不上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砸了下來。
他不知道謝司珩身上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謝司珩為什麽會起了要娶他的念頭。但他記得當年謝司珩和他說過冥婚的講究。
死人與死人,死人與活人之間的嫁娶還好說。但如果是類同活祭的冥婚,為供奉將活人嫁與鬼神,新娘要麽是當日死,要麽被“接走”,此生不可離開鬼神的道場。
如果已經成了惡鬼的謝司珩當真娶了他,他這輩子都沒法離開這座宅子。
繩子被李嫂子遞了上來。
【陸洲】接過,柔聲安撫宋時清,“我綁的松一點,時清不要掙扎好不好?等過了今晚,時清就是謝家的少奶奶了,到時候就不用綁了。”
到時候,宋時清就離不開這片地界了。
他必須跟在謝司珩身邊,永遠無法擺脫這隻惡鬼的糾纏。
宋時清盯著他,神情中的倉皇看著又可憐又絕望。
好漂亮的小妻子。
謝司珩沒忍住,俯下身親了又親。雖然沒有實體,但只是湊近感受宋時清皮膚上的溫度,就已經讓它不自覺柔軟了下來。
你看,雖然時清不太願意,但還是得聽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意識到它確實是謝司珩以後,時清乖了好多啊。也不掙扎了,也不罵人了,只是哭,流了好多眼淚。
它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心疼。時清對它是有感情的,只是這份感情不是夫妻之間的纏綿繾綣。不過也不打緊,他不介意。在足夠漫長的日子裡,宋時清總會有把他當成丈夫的那一天。
甜蜜雜亂的思緒佔據著謝司珩的感官,令他暫時忽視了宋時清的目光。
宋時清看向不遠處,木盒中給他做嫁妝的簪子。在身上的力道放松的那一瞬間暴起,猝然掙開鉗製,抓住了一根簪子,繼而將簪子的尖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我不嫁。”宋時清啞聲說道。
“哥哥,放我走吧,求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
屋中一片死寂,宋時清盯著陸洲的眸光顫抖不定。
宋時清都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到底是被放過還是不被放過。
在他心裡,謝司珩絕不會提出那樣惡心又怪異的要求,不僅是對他,對別人也一樣。謝司珩絕不會變成一隻沾著泥土和鮮血,肆意妄為,毫不顧惜人命的惡鬼。
但是,如果面前附在陸洲身上的惡鬼不是謝司珩,他就不會放自己離開。會用盡手段留下自己,和他結令人屈辱的陰親。
宋時清仰頭看陸洲,陸洲也回望他。
突然之間,宋時清心底動了一下。
他仔仔細細地觀察面前人的眼瞳,牙關不自覺咬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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