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緩地眨眼,蘇鈺怔怔地看著鄭語,又過了良久才艱難地開口問道:“我,是不是……又,讓第二,人,人格……出來了?”
鄭語用雙臂小心翼翼地把蘇鈺環抱在自己懷裡,生怕讓蘇鈺感覺到半點不舒服,聽到蘇鈺的問話後,鄭語淡淡地笑了笑,低頭在他額角親了一下,說道:“沒關系,現在醒來的是你,是我的蘇蘇就夠了。”
仍是直愣愣地仰視著鄭語,蘇鈺微微張嘴卻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稍稍整理一下他在蘇鈺醒來前幫蘇鈺戴上的毛線帽,鄭語指一下床尾,說道:“你看,顧淮和提爾都在,他們昨天下午來了後一直沒離開,堅持要留下送你。”
下意識地順著鄭語手指的方向看去,蘇鈺努力睜大雙眼,卻也只能看到兩個站在床尾高大卻模糊的身影,他低低地“啊”了一聲,半晌過後才說道:“對,不起……我,眼睛不,不太好……看,看不清,你們的……臉了……”
鄭語頓了一下,他看了看跟顧淮並肩站著欲言又止的提爾,又低頭問蘇鈺:“要讓他們到邊上來好讓你能看清楚他們嗎?”
偏過臉,已經明白過來的蘇鈺垂下眼簾,靠在鄭語懷裡說道:“不,不用了……就,就這樣吧……遠,遠點好……不要,看我現,現在的……樣子……”
“沒事的,我都給你整理過了,你現在看起來很體面,一點都不難看。”掌心貼上蘇鈺的臉頰,鄭語低聲說道:“馬上就日出了,我替你,把生命維持裝置的輸液管和鼻導管摘下來,好嗎?”
嘴角輕微上揚,蘇鈺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道:“好……摘下來,你,你給我……聞,聞一下……你的,信息素……好,好不好?”
眼底泛起一層淡淡的水霧,鄭語若無其事地將喉間哽咽壓下,答應道:“好。”
手臂兜摟住蘇鈺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身體,鄭語動作輕柔並迅速地將蘇鈺身上剩余的插管都摘下,然後取過一旁的濕巾替蘇鈺把插管的地方都擦拭乾淨,再細心地替蘇鈺整理好身上衣服,最後從褲袋裡掏出一枚戒指放到蘇鈺掌心,在蘇鈺流露出困惑的注視中,鄭語把左手攤開放到蘇鈺面前,對他說道:“蘇蘇,我給你戴了戒指,可是我那枚你還沒給我戴上,現在你給我戴上,好嗎?”
垂眼看掌心那枚戒指,再慢慢把目光放到鄭語那空無一物的左手上,蘇鈺積攢起身體裡最後的一點力氣,一點一點地抬起手,然後抓住鄭語的左手,在鄭語的凝視下將跟自己右手戒指成對的另一枚男戒套進了鄭語左手的無名指。
看著戒指套進指根,鄭語反手握住蘇鈺冰冷失溫的手,右手刷一下將後頸上的信息素阻隔貼撕下,鄭語將信息素以最溫和的方式從腺體放出,再次低頭親吻蘇鈺的額角,輕聲說道:“蘇蘇,我的信息素,你聞聞看,喜歡嗎?”
跟蘇鈺曾經想象過的所有味道都不一樣,鄭語的信息素是濃烈時會有些嗆人的煙草味,在鄭語的控制下,煙草信息素覆在蘇鈺身上,透出了一股與往常不同的溫暖。
雙眼微彎,蘇鈺嘴角上揚出明顯的弧度,毫無血色滿是皺紋已經蒼老得完全認不出過去模樣的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笑,他靠著鄭語側過肩露出了自己的後頸,說道:“鄭語……標記我吧……用你的,終身標記……結束,我這早該,畫上句號的……生命……”
失溫的唇印在懷中人落下猙獰手術傷疤的腺體皮膚上,鄭語溫柔親吻著蘇鈺的後頸,在伸出犬齒前,他對蘇鈺說道:“蘇蘇,我這人沒什麽本事,只是我的信息素可以刺激人的神經讓人短暫入夢。你好好聞我的信息素,然後聽我說……你摘除腺體的手術成功了,我在手術室外等到了你出來,然後我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直到你康復出院;你痊愈後,不僅又回了研究所繼續你的研究,也接受了我;我們,談了兩年戀愛,我忍不住了在研究室裡跟你下跪求婚,你答應了我,於是我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在顧淮和提爾還有其他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在研究所裡舉行了一個簡單卻很溫馨的婚禮……”
抱緊蘇鈺,鄭語伸出了尖利的犬齒,在蘇鈺溫順地依偎中,他閉上眼,用力地咬破了蘇鈺後頸上的那道猙獰傷疤,犬齒穿透疤痕直達腺體,長久以來始終因為心理障礙而自我限制的信息素在這一瞬間爆發,重新由A級恢復到S級的煙草信息素如泉水一般湧入到蘇鈺殘破的Alpha腺體中形成標記。
曾經不想成為任何Alpha的附屬品,驕傲又矜持的天才研究學者,在生命最後選擇讓Alpha標記自己,而這,是他這副殘軀唯一能給Alpha的。
淺淺地“嗯”了一聲,蘇鈺眼前出現一幕幕鄭語所描繪仿佛真實發生的夢境,當標記完成,他合上沉重的眼簾,眼前最後看到的,是鄭語在婚禮上低頭許他誓約之吻的美好畫面……
強忍多時的溫熱淚水滴落在標記完成後留下的傷口上,鄭語抱緊了懷中再無氣息的蘇鈺,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失聲慟哭起來。
——蘇蘇,我愛你。
——願我的標記,能許你安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適應
末世之下,即便是深愛的人離世,也沒有更多的時間悲傷。
蘇鈺的遺體當天下午便被火化,鄭語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整晚,第二天上午又一如既往地出現在訓練場參與戰士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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