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德就如嚴師一般,面無表情地看著。
這才是解無生委托葉歸德來寧京尋嵇宜安的真實目的,從寧京到梁地一路危險重重,若無高手相護,他唯有死路一條。
而這一路生死相搏,就是對嵇宜安最好的歷練。
與此同時,阮少遊靜靜坐在庭院石桌前,看著從鏢上解下的信。
求而不得,如千萬螞蟻啃齧心頭,他不能忍受嵇宜安就這樣轉身離開,而如今一院之隔,空空蕩蕩,再無那人身影。
阮少遊捏緊拳頭,他以為至少他能放嵇宜安去華亭。
“少爺,世上之事總難恰到好處,一生很長,你還會遇見許多人,我也未必會是真適合你之人。”
那天晚上,嵇宜安終究沒有繼續往前走,他偏過頭來看著阮少遊倚樹灌酒,垂眸斂去眸底情緒。“大醉傷身。”
“嵇宜安,太體貼不是一件好事。”
阮少遊在城頭送別,回到鏢局後,不知誰打來的飛鏢,上邊的信上隻簡單一句話,兵部侍郎華重天,已派殺手伏擊於京外。
他攥緊信箋,望著被這院落圍出的四方天。
第27章 佔便宜
一片竹林裡,竹影晃蕩。
身後人飛刀而襲,嵇宜安腳步輕點過竹子,颯遝間駿馬奔來,他手攥馬鞍抬腿一個踢刀,回身一劍刺去,又乾脆利落結果一人。
葉歸德坐遠處看著,咬下一口果子。
“苗刀。”血沫不斷從倒在地上的那人喉間冒出,嵇宜安眼一凝,拎起插在地上的刀,“又是南寧影閣的人?”
他抬起頭,看圍住他的那五六人。江湖人為之色變的殺手組織,寒亭血書一紙,追命似影隨行,他竟然還有被懸賞的一日。再看一眼遠處端坐著的師叔,絲毫沒有意外神情。
“師叔,我現在多少身價?”
“十兩。”
“夠我用好幾個月啊——”嵇宜安低低感慨道。
“黃金。”
“……”
嵇宜安一邊側身擰腰躲開刀刃,不爭氣地吞咽了口唾沫,好想知道究竟背後懸賞者是何人,然而葉歸德總不肯透露半分。
這些天,這群人總會在人跡罕至之時突然出現,與他圍戰,等到雙方消耗盡體力,彼此討不著好處,他們再退去。
沒過多久,他們又再度殺來。如此敬業,令人感佩,只是嵇宜安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布條纏起握劍的手腕,幾處傷口潦草處理,每逢打鬥必然崩開。
若是換做解無生怕會罵罵咧咧地忍不住出手,葉歸德竟也從未心疼。
“多殺上幾日,等到了華亭,這身價估計還能翻上一番。”葉歸德將果核放在一旁,拍拍身子站起來。“好歹你也是少盟主,身價太低,丟臉。”
嵇宜安咬牙抵劍壓下苗刀一擊,虎口微震。
“是,師叔。”
他掃腿間,卷起地上枯黃竹葉紛飛,竹林裡幾道身影交錯,刀光劍影裡嵇宜安招招狠歷,發尖衣袂揚起。
背後厚重刀刃直襲而來,嵇宜安轉劍間以傷換命,刀刃直在臂上劃開一大口子,另一殺手趁勢直取命門。
“受死!”
嵇宜安急急退步,提劍來擋,可一旁殺手也圍了上來,腰側傷口崩開間滲出斑駁血跡,葉歸德見狀剛要揚劍卻又忍住。
倏然,袖箭迅疾穿葉飛過,身後人重重倒下。
嵇宜安猛然回頭看去,遠處,一道身影腳踏竹葉,飛爪牢牢攀在竹身上,颯遝而來。他身姿皎若遊龍,逆光間看不清身影,但嵇宜安微愣,已然認出。
阮少遊飛扇而出,落地間轉回手中,緩緩站起。
“多事。”葉歸德冷哼一聲,複又坐下,阮少遊便將飛爪一抓,直與嵇宜安抵背相靠,轉扇出利刃。
“少爺,你——”
“來都來了,怎麽著,是要說教本少爺嗎?”阮少遊眼底青黑,看樣子竟比他還要疲憊不少。
幾日不見,車馬兼程,他先傳信於淮南老狗,囑他上京來替著打理寧京鏢局各項事宜,而後一人一騎尋蹤而來。
不管如何,私心作祟也罷,他明知嵇宜安身邊有葉歸德仍然是放心不下,於是告訴自己說只是來送一程,便日夜兼程而來。
“這裡太危險了。”
阮少遊瞧著嵇宜安半個臂膀血淋淋著,平白生了煩悶,“打完再說。”
苗刀用來如同長槍,勢頭極猛,單手握把便能打得虎虎生風,嵇宜安沉下眼閃身去,再度握劍衝上,輾轉連擊間身姿迅疾,阮少遊守住他後方,一把折扇巧勁卸力。
衣袂飄揚,一招一式端的是乾脆利落。
一盞茶時間,四圍竹倒塵揚,殺手們且戰且退,嵇宜安面上沾了血,想著阮少遊既然來了,下半程再不能與他們來回糾纏,他揚劍去追。
“回來!”
阮少遊連忙喝止甩出鏢刀,霎那最後邊的殺手回身一擊回馬槍,他瞳孔一縮,嵇宜安已然偏了身子,旋身直取那人腦袋。
血光飛濺開去,灑在晃蕩竹葉間。
葉歸德飛身而來,劍插地上,嵇宜安喘著粗氣撐劍回頭看他們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呢。”
阮少遊猛然白了臉,目光直視處,刀刃戳在嵇宜安的肩胛中,血粘稠著滴下一滴,濺在沙土裡。
“嵇宜安,你瘋了,都說窮寇莫追你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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