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宜安想說什麽卻往後倒去,被阮少遊一把接住。他慌忙用手捂住嵇宜安血流處,灑下止血藥粉,撕下衣物猛然扎緊傷處,目光所及,身上大大小小不少傷口,穿著還是離開寧京時候的那身短褐,早已破爛不堪。
阮少遊咬緊牙關,隻恨自己沒有早些來,沒有帶多點人來。
葉歸德走近了,看著他低頭處理。“死不了。”
“會疼。”他眼也不抬,指尖發顫。
“他們是想讓我在這路上面對追殺,疲於奔命,我能殺就多殺一個……”嵇宜安悶哼一聲,“你怎麽出來了,不管鏢局了嗎?”
“本少爺沒責任心唄。”阮少遊埋頭語氣淡淡。
他扶起嵇宜安,往竹林外看去,日落前進城中,租間客棧,嵇宜安身上雖沒有致命傷,卻也得防著那些殺手再殺個回馬槍。
葉歸德見狀,手放唇間作口哨聲,沒過多久便有馬拖著輛馬車來,阮少遊瞥了眼他,然而仍然心疼嵇宜安,心中有氣。
馬車咕嚕嚕駛向城中,車裡三人同乘,流動著的氣氛莫名尷尬。
嵇宜安頭靠車壁,即便閉著眼也知道那目光猶如實質一般,緊緊盯著他,仿佛透過衣層將他上下打量個遍。
他再不能當阮少遊如此只是出於簡單的關心,拇指來回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想著如何把他勸回寧京。
“本少爺暫時不回去。”阮少遊似乎讀出他內心想法。
嵇宜安靠著車壁,一動不動。
“裝睡也不裝得像一點。”
身旁人的話多少有些陰陽怪氣。他又緊閉著眼,繼續保持沉默,隨即就感覺阮少遊伸手來,近乎強硬地掰弄他頭靠在自己肩上。
“……”
嵇宜安默默睜開眼,簾子吹起,對上駕馬的葉歸德扭頭怪異的目光,想掙扎起來,阮少遊卻不肯松手。
“有傷就別亂動。本少爺還沒嫌你沾我一身血呢。”
“我靠著車壁就行。”
“車壁太震,不怕震的你頭疼?”
阮少遊又悄悄擰了擰他溫涼耳垂,練慣暗器的指腹帶著厚繭,糙糙地來回摩挲。
歪理。嵇宜安皺起眉頭。
可他聞見一向有潔癖的阮大少爺身上傳來淡淡的汗酸味,也知道這位大少爺為了他,趕了太久的路。
他又怎麽好再出言斥責那人微不足道的所求。
“本少爺困了,眯會兒,你就這麽靠著別亂動。”
嵇宜安終是歎口氣,不動了。
不斥責的話只會變本加厲,得寸進尺,愈演愈烈,乾柴烈火,不可收拾(bushi
第28章 耳背了
“師父,你讓葉師叔帶宜安回來,只是讓他回來參透古壁劍譜嗎?”萬仞山莊中,師姐林璿璣給解無生捶肩,望向窗外,“算算日子,他們該到成陵了。”
“怎麽,惦記你的小師弟了?這幾天能不能等到他回來,過幾天你就知道了。”解無生翻看著劍譜,頭也不抬。
“師父此番召他回來,想必是要盯著他勤練劍,我身為師姐,一定好好與他切磋幾招。”
解無生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自從十多年前嵇仁那個老家夥退隱江湖,他已經在這萬仞山莊中待得太久了,當初尚是青澀的嵇宜安找到他,說自己是嵇仁的兒子,解無生還嚇了好大一跳。
這個像乞丐一樣的玩意兒,和他那氣度不凡的老爹,哪裡來的可比性。然而當嵇宜安一招一式在庭院中練劍的時候,他總能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到嵇仁當初的影子,這對父子是那樣的相像。
“宜安在同仁四年,日日閉門造車,這臭小子當初一心想著成為像他爹那樣的劍聖,可這劍聖哪有這麽好當,”解無生放下劍譜,悠悠看向武器架上那柄靜靜放置的劍,“為俠者,忠義雙全,更以社稷為重。”
“為師讓他回來,從來不是要他在劍術上有多精進,而是當他從閉門造車的劍客,成為一代布衣遊俠,青史也必定為他作傳。”
他歎口氣,希望這傻徒弟在來路上,能明白些許吧。
客棧裡,阮少遊拋了銀子,要了三間上好的客房。
“客官,真是不巧,本店只剩兩間了。”堂倌一甩長巾,點頭哈腰,“這幾日來了不少江湖人,我們這小客棧,空房不夠。”
“那就兩間。”
“好嘞客官,兩間上房——”
嵇宜安暗暗瞥了眼,沒錯過阮少遊眼中一閃而過的竊喜。果然,阮少遊轉身去一拱手,“師叔,我和宜安不怕擠,湊合著住一屋。”
嵇宜安剛想出言,就看見葉歸德微頷首,他隻好揉了揉眉心,欲言又止。
大堂裡,幾個人圍坐著,望向嵇宜安一行人竊竊私語。
“那位看著像武當山的葉大俠。”
“聽聞葉歸德為了萬仞莊主的小徒弟下了山,竟然是真的。”
“那個就是嵇宜安啊?”
嵇宜安耳朵一動,回頭望去,是兵州劍門的弟子。南萬仞,北劍門,看來也是去梁地華亭的。為首的人瞧見他扭頭來便放下筷子,遙遙抱拳。
他回了個禮,一時牽動臂上的傷,打個照面後便握劍往二樓走去。
“聽說影閣懸賞已經到了十兩黃金,想必他這些日不好過。”一人見狀低聲道,“解無生那麽多弟子,先前也沒聽到這號人,如今卻突然冒了出來,恐怕是有什麽背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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