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爹都退隱多少年了,你就讓他清淨著吧。”
“起程!”
馬車駛遠了,嵇宜安隻得無奈拱手送別師父。
他又在街上轉悠了圈,買了些糕點和布匹,回來時看見十五正在院裡晾曬,仔細看才發現她曬的是他屋裡的被褥。
“十五姑娘,你這是——”
“嵇鏢頭,”十五瞧見他,笑著行了個禮,“我想著鏢局既然收留了我,也得做點什麽,就給你曬了被褥……你房裡換下的衣裳我也洗啦,晾乾就給你掛回去。”
“多謝姑娘好意,如此麻煩倒覺愧疚。”
“不麻煩,嵇鏢頭不嫌我留在這多事便行!”十五仰首輕快道。
嵇宜安看見她站在光下忙活,笑起來不染纖塵。確實,如果能娶到這樣的媳婦,鏢局裡頭恐怕不少人都覺得這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他大概也有些明白周鏢頭的心思了。
只是這份情卻不能領,只能辜負去。
他抬手遞給十五幾盒糕點,“這些是我剛在街上買的,便算作謝禮吧。”
“嵇鏢頭,你人真好。”十五的眼笑成兩個月牙。
阮少遊正回來,見著這一幕,郎才女貌屬實登對,也難得見嵇宜安對除他以外的人這樣體貼,但他隻覺心憋悶的很,沉沉說不出話來。
不是才第二天認識人家嗎,怎麽熟絡到這份上。
“嵇宜安!”阮少遊大步走來,打斷他們談話,“新接了個漕運的活,月底你便啟程走鏢去。”
“月底,這麽緊?”嵇宜安一愣,“老周他們不是還閑著嗎?”
“不一樣,這單只能你來接。”他看了十五一眼,狀似無意地把嵇宜安拽了過來,勾著後頸拽去屋裡,“走,進去說。”
“砰”一聲屋門關上,十五看著手中的糕點,抿唇輕笑。
“怎麽了?”屋裡,嵇宜安放下手中布匹看他,“一路過來累壞了吧,我給你倒點水。”
阮少遊卻推身堵住去,一手撐著門,攤手向他,“我糕點呢?”
“嗯?”嵇宜安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無所適從。
“出去一趟光想著給十五帶糕點,你哪回出去不給我捎物件,現在有了女人忘了少爺?”扇端抵上嵇宜安胸膛,阮少遊抬眼看他,一股子痞氣,“是不是我也得給你曬曬被褥,才好討你歡心?”
嵇宜安啞然失笑,怎麽也想不到阮少遊會因此發少爺脾氣,抬手就要揉他頭去,卻被阮少遊一把拍掉。
“嵇宜安,別做這些,我不是小孩了。”
“你這又生得哪門子氣,怎麽還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糕點,還說這不是孩子氣?”嵇宜安笑笑,抓他扇子去。“好了,別鬧了,下回我給你補上。”
然而阮少遊隻覺心中焦躁,他想要的明明不是這些,他想要嵇宜安留下來,想要嵇宜安因為他留下來,根本不是什麽十五姑娘,也不是一盒糕點的問題。
他心裡猶如火焚煎熬,可是這個呆葫蘆卻還在這和他說買糕點的事!
阮少遊驟然放開他,轉身一把將扇子擲於地上。
“你什麽都不明白。”
嵇宜安愣住,許久他才猜到阮少遊意思,撿起地上扇子。今天已經有兩個人和他說他什麽都不明白了,怎麽要留要走都不對,兩頭挨罵。
這幾日阮少遊一直都很反常,嵇宜安深知原因所在。
“別生氣了,當初是我說要陪在你身邊一輩子,現在又和你說我更想追尋自己的生活,”嵇宜安拍了拍扇子身上的灰,輕輕放在桌上,歎了口氣,“無論如何都是因為我沒有兌現諾言,辜負在先。”
阮少遊背對著他,攥緊拳頭。
“你既知道,要離開就該痛快走,要留下也得是心甘情願,如今鈍刀子割肉想走又留,將本少爺又置於何境地。”
“少爺,”嵇宜安斟酌著字句緩緩道,“我希望你能平安喜樂之心,實在勝過所有。無論如何,我想守你到及冠之時。你若需要,待到私鹽事了我去華亭論完劍,再回鏢局……”
“實在不用,嵇宜安。”阮少遊偏過頭來,嗓音漸冷,“做你自己的事,何必還要再回來,如今你站在這,婆婆媽媽說太多屁話,平白讓我聽著厭煩。”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守什麽恩情,重什麽承諾,嵇宜安你當你是誰,事事都想叫人稱好,便是聽得人誇你一句是個重情之輩又如何,你隻消替你自己考慮。”
他倏然轉身大步來,伸手一推去,推得嵇宜安手足無措撞於桌前,他對上阮少遊的目光,那望過來的眼神好像就要破碎開去。“嵇宜安,你若要留,本少爺要你心甘情願為我而留。”
嵇宜安怔愣看著,一向見他嬉笑慣了,今次卻完全變了個樣。
或許少爺說得對,他還將阮少遊當作是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忘記少遊並不需要自己一味的遷就與照顧。
而他越是這樣做,阮少遊便越是自責與憤怒,一面想要放他自由,一面又想要他甘心樂意地留下來。
都是因為他優柔寡斷,太重情義,造成如今這個局面。
“……私鹽一事解決,我就離開鏢局。”
“好,可以,”阮少遊摸著手腕,點了點頭,斂眸藏去眼中的情緒,“在這些時日,我仍如往常待你,待你離開之日,本少爺為你餞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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