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人誰穿得齊整來澡堂!”
“江南沒有大澡堂子,都是自個兒洗的。”
阮少遊又一把奪過筷子來,夾起肉往嵇宜安嘴裡塞。
“你——”他連忙咬住肉嚼咽不及,筷尖才抽出幾寸,又深裡去。咽肉下肚間,辣得眼裡都要冒出水來,止不住咳嗽。
末了阮少遊丟開筷子,倒杯水遞給他。
“公報私仇。”嵇宜安飲了水,擦了把眼,少爺這麽做多多少少帶了賭氣意味。
外頭忽然傳來敲門聲,屋內聲音戛然而止。
“誰啊?”
“是我,十五。”十五的聲音輕柔傳來,“屋裡的被褥發霉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喲十五姑娘,”周鏢頭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被褥發霉有什麽,去嵇宜安屋裡睡啊。”
“去去,叫人拿床新的去,嵇宜安這床就這麽大,幹嘛非得兩個擠著。”阮少遊一下就不爽起來,“實在不行換間屋子,我們阮家家大業大,不缺屋子。”
周鏢頭笑起來,門外聲音消失了,大概是十五去尋人拿新被褥了。
嵇宜安奇怪地看了阮少遊一眼,默默夾了一塊脆黃瓜。
“少爺先把飯吃了,等下早點回去睡覺吧,明個兒還得去一趟常遠侯府。”
“你這麽著急趕我走幹什麽?”阮少遊轉身瞥他眼,實在沒有好氣,“人前小白兔,人後大灰狼,在我這裝得不近女色的樣子,等我走了就可以找人家姑娘,真是一副好算盤。”
“別胡說,”嵇宜安眉頭微皺,“我——”
“等著。”阮少遊拍拍他肩膀,出屋門去。
屋門虛掩著,嵇宜安無奈坐了下來,默默吃著飯菜。
阮少遊一直看著丫鬟給十五換了被褥,那屋熄了燈火,他往回走去,遇到老林頭正尋過來。
月光沉冷,野雲萋萋,老林頭站在屋簷下,身上還帶著血跡。
“少爺。”
“回來了?”他上下掃兩眼,收起玩世樣子,“兵州分局那邊,事情辦得如何?”
“兵州分局,在偷運私鹽上有嫌疑的一乾人皆已暴病而死,其中一人我騎馬追去,最終晚到一步。”
“一個活口都沒留?”阮少遊眉頭倏然蹙起。
“沒有。”
他恍然沉下眼,這一件事,恐怕比自己想象的牽扯還要廣。
第10章 暴風雨
第二日,嵇宜安早早來到書房中。
“我們在青雲寨被劫鏢的消息傳回京中,再由京中內奸將消息傳到兵州殺人滅口,這個時間肯定趕不及我派人去查的速度。”阮少遊踱步屋中,細細思量,“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鏢隊裡就有內奸在,先傳消息回了兵州。”
“這其中有四十七人,又該怎麽排查?”嵇宜安攤紙去,磨墨提筆,寫下眾人名字,“恐怕誰都有可能。”
阮少遊手撐桌上看去,訝異他記得每一個人的姓名。“運送私鹽之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初次押鏢的人,以及雇傭的江湖遊俠可以先剔除。”
嵇宜安聞言,劃掉了十三人名字。
“我問過沈老二,他追查到我們鏢局,是因為去年你帶隊從江南運古玩那一趟,那箱子也被人動了手腳。”
“是八月底那一趟?”
阮少遊點點頭。
嵇宜安從書桌上抽出帳本,翻到八月底,比對著上面的人名。
“上面老路記的很清楚,這兩個單子都是你二叔接的,如果這件事是他做的話,”嵇宜安圈畫出二十來個人名,又在其中六個上面作了記號,“其中這六個是你二叔的人。”
“可以啊安安,鏢局的人事你都門兒清。”阮少遊撐他身上,拿起紙來對著燭火看。“是不是他還不好說,先派人盯著這六個,我去和沈老二聯系。”
“同仁背靠常遠侯,涉及私鹽這事你晚點還得報上去。”
“我知道,晚些我便出去一趟,你替我盯緊二叔,如果真能揪出他運送私鹽的錯處,別說爭權,他想保命都難。”阮少遊拍拍他,微提唇角。
他們倆查了許久,直到各自分開去籌備彼此要做的事情。
吱呀一聲,屋門關上,書架後的角落裡緩緩走出來一人,目光複雜地望向窗外。
“二爺,”屋門推開,人影綽約,有女聲傳來,“屬下聽憑您吩咐。”
“堂堂同仁鏢局,如今倒漏成了篩子,”他低笑,“想辦法,他們要做什麽隻管跟緊了便是。”
“諾。”
嵇宜安安排了監視的人手,便出門去了城西客棧,不過他是去拜別解無生回梁州。
“你真的不和為師一同回去?”
“宜安自知劍術有欠,一定勤加練習,待到鏢局之事塵埃落定再回梁地。”
解無生聞言眉頭一皺,到底還是在意料之中,當年阮將行挑中嵇宜安托孤,還不是因為這是他解無生的徒弟。
只可惜他這傻徒兒太過重義,為這恩情所囚困。
“華亭地動,古壁脫落,有俠客在其中發現了失傳劍譜。”解無生慢悠悠道,“為此天下劍客去往那處參悟,三月後以武會友,這是難得的機緣。”
“徒兒明白。”
“你明白個屁!為師明白你明白的意思,你壓根沒明白。”解無生指著這不成器的徒弟,踩著車蹬上了車。“屆時為師若在華亭沒見到你,看我不去尋你那便宜爹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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