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將止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你二叔我知道的可多著。”
他挑了挑左側眉毛,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
老東西,派人監視他。
等阮少遊處理完鏢局的瑣事,就馬不停蹄就去了常遠侯府,對外,打著遠遊歸來拜會的名義。畢竟阮家鏢局背靠侯爺,如此也合禮數。
馬車咕嚕嚕地駛到侯府門前。
厚重的府門被推開,青瓦白牆下仆婢灑水打掃,安靜的沒有人聲。
侯府雅致,曲徑通幽,隔壁是從前寧老將軍的府邸,當年老將軍病逝於行軍途中,沒過多久幼子也隨他而去,而寧家因為欺君之罪受牽連,聽聞最後是常遠侯,就是當時的禦史大夫寧榮用一身的功績保下了寧家,如今只有寧老夫人獨自住在府中。
常遠侯早中晚都會從兩府間的小門過去,陪老夫人用膳,而後回到書房處理公務。
阮少遊早叫人遞了名帖,一路向書房去,跟在一旁的丐根兒邊走邊驚奇打量著左右,直到看見阮少遊轉頭看他,又趕緊低下頭,加快步伐。
書房裡,熏香淡淡彌漫著。
阮少遊三兩語說了華亭發生的事情,想到嵇宜安今日又該服用神仙散了,無端覺得煩躁。他必須快些做成此事,早些趕去見安安。
“景寬這事,本侯已知曉,”常遠侯眼也不抬地批閱著公文,桌上多是暗哨遞來的消息。“他雖秘密出京,本侯也並非查不到他蹤跡。”
“那侯爺是一早就知他將去往華亭嗎?”阮少遊頓了頓聲,抱拳道,“還是說,景寬的替身坐漕船去了淮南,讓暗哨也跟錯了方向。”
寧榮抬起頭看他。
“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丐幫。”
“有意思,街邊乞討的乞丐,如何能知曉這麽多?”寧榮散漫笑了笑,接著批閱公文。
“回侯爺,陸大人原先做漕副幫主的時候,同丐幫中人打過交道,於是此前去殷州前就托了乞兒,日夜坐碼頭前監視著,以便盡早得武幫主的消息。”阮少遊緩緩道來。
“陸元溫?”
“上船的那人,易容得不甚精巧,尋常人看不出,他們吃這碗飯的卻能知道,因為不知道是不是陸大人要找之人,於是繪了畫像送去,便知原來是景廠公的樣子了。”阮少遊說,“蛛絲馬跡,有時決勝千裡,那位景廠公怎能想到,會因此丟了性命。”
寧榮忽然笑了下。“他去了殷州,倒也沒有閑著。”
“那敢問侯爺,此事是否是暗哨疏漏呢?”
寧榮又題了一個閱字,問他:“此言何意?”
阮少遊抬眼,語氣幾分堅定,“草民鬥膽,想和侯爺談一樁生意。”
書房裡,阮少遊的聲音低低響起。
“廟堂之上,暗哨探聽消息無往不利,可侯爺若要博弈江湖,恐怕這先手還不夠。”他誠懇說,“侯爺若是不嫌,在下願意為侯爺帶來江湖上的消息。”
“喔,”寧榮仿佛此刻才多了幾分興趣,抬起頭問他,“你要如何帶?”
“侯爺與丐幫並無往來,在下能借丐幫之手得來侯爺想要的消息。而朝堂黨爭事涉江湖,只求侯爺能提前知會在下,在下必當盡心竭力。”阮少遊再度抱拳道,“互通有無,僅此而已。”
“你倒是大膽。”
“不敢。”
“那你的想法,僅此而已嗎?”寧榮忽然問他說,筆尖墨滴了下來,暈染開去幾分,寧榮見狀索性把筆投進筆洗裡,阮少遊愣了愣。
“少掌櫃,你不妨再大膽些。”
他一時捉摸不透寧榮的意思。
其實他還有更多的打算,但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如果江湖廟堂的消息能夠互通有無,或許日後他除了與常遠侯交易,還能與天下人交易,販賣消息。
屆時他並不只是鏢局的掌櫃,嵇宜安若登上盟主之位,有了這一層助力,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但這些如今尚未有實現的根基,不過天方夜譚罷了。
“說起來曾經也有這麽個人,和我提過差不多的話。”寧榮難得笑了笑,“他說江湖廟堂的消息,他若都有了,便可以通過販賣消息盈利,在九州廣為傳播。”
阮少遊猛然一怔,這人豈非是他知己。
“他說或許終有一天,薄薄一張宣紙能寫盡各地民生大小事,能言貪官汙吏,陳邊關戰事,地方不平天下可知,也就少了許多冤屈無人知。屆時他一天販賣十萬八千張,便不用再死守祖宗基業。”
寧榮搖了搖頭,許是想到了那人最後的結局,平添幾分感慨。“只可惜,他最終還是沒能完全做到這一切。”
“好高遠的志向。”阮少遊喃喃道,“敢問侯爺,此人是——”
“你爹。”
第56章 王屠戶
“十年前,本侯與你爹便做過此事,只可惜當初本侯也不過二十幾歲,寧家沒落之後,更招致朝中之人下手暗算,”常遠侯目光幾分落寞,“那會兒,多虧將行替本侯擋下許多明槍暗箭,可我們確實,也將這事做了出來。”
“傳遞販賣江湖廟堂消息的組織,侯爺你和爹竟然建起來了?”阮少遊眼中閃過訝異,他從小從許多人的口中聽過對爹的描述與評價,寬厚仁義,或是挾恩以報。
可只有這件事,他完全不曾知曉。
“當年,本侯從暗哨中,他從鏢局裡,分別抽調挑選得力之人,以各地鏢局為點傳播四散,暗中建立勢力,偵查四方消息,這一突然崛起的江湖勢力,更引得不少人注意,而本侯親自為其取名為——文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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