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宜安面露不解,阮少遊走近了,陰影擋去了他面上的光。他猛然好像明白過來,一把搭上阮少遊的肩。
“少爺,你可不能走歪路。”
“……”
阮少遊的話一下就哽在喉間,吐也難咽也難,他猛然幾聲輕咳,以掩尷尬。
“我是說認真的,”嵇宜安見狀更加急了,“運送販賣私鹽雖然是一本萬利的事情,但是畢竟有違朝廷法令,更何況暗哨就在我們身邊,這種時候你怎麽能抱有如此心思,豈不是要將鏢局也拖入萬丈深淵。少爺你——”
“閉嘴!”阮少遊憤憤出聲,“本少爺想的不是這條路。”
嵇宜安話一頓,“不是嗎?”
“不是,我不與你說了。”
阮少遊一把拍掉他手,往船艙裡走去。嵇宜安回過頭,少見地撓了撓頭,面露疑惑。
船艙中,一箱箱漕糧裝載著,由鏢師看守。
漕幫運送的漕糧,先經漕運到寧州,再走陸路送去西南隴嶺關,充作軍餉。而鏢局押送的古玩,也是在寧州落腳。
同仁借了船,漕幫借了人,這樣的買賣合作也是常事。
“少掌櫃。”
看守的鏢師抱拳,阮少遊擺擺手,走入裡間。
這次不比先前兵州官銀劫鏢的小打小鬧。
二十船,近萬石糧食,約有近半成的箱子被動了手腳,一到寧州卸貨入倉,在轉運之前敲出其中所藏私鹽,這其間利益無可估量。
如此大事經由陸三之手查出,可見他也不是簡單人物。
而能有如此大手筆又敢在官銀軍餉上動手腳,其幕後必定也是朝中重臣,難怪暗哨要徹查。
“打算怎麽來?”嵇宜安跟了上來。
“演一出戲,打草驚蛇。”
他看了眼嵇宜安一眼,揚起唇角,隨即夾扇飛出手去,直襲嵇宜安門面。
嵇宜安猛然退步半下腰去,扇回旋歸他直起身,卻瞅見阮少遊轉動指間劍直刺而來。
“榆木腦袋,本少爺說什麽你都聽不懂,看來非得打上一場不可!”
他喊得格外大聲,門外鏢師聽見動靜,連忙衝了進來。
嵇宜安微怔間明白過來,他抱劍出,任指間劍劃過劍鞘,留下白痕,橫劍抵去便要反手擒拿,被阮少遊斜身躲過。手劃過腰際間擰了把肉。
“……”
“看什麽看,本少爺打得就是你。”
“少爺,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實在應當正眼色,出辭氣。”嵇宜安轉腕出劍,踏步而上裝著漕糧的貨箱間,打偏飛針。
霎那,針入門框三分深,進門的鏢師猛然頓住身形,默默轉頭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喊幫手。
“哦,那你是說我並非君子咯?”
阮少遊流氓打法,不閃不避,逼得嵇宜安收劍去,他趁勢攻其軟肋,一下攥住嵇宜安的手腕牢牢反錮身前。
鼻尖蹭上他耳垂,熱氣呼出。
嵇宜安一下僵了身子,卒然手肘後擊去,上步擺脫禁錮落於地前。
“少爺,有些事還是要注意分寸。”
阮少遊捂著肋骨處,眼神一暗,若無其事抱怨道。“你怎麽還真下這麽重的手。”
嵇宜安垂眸松了拳頭,眼中又閃過歉意,正想說些什麽,身後腳步聲紛遝而來,他耳朵一動抬起頭。
目光交錯間,阮少遊提劍刺來,他閃身避開。
“砰”一聲,指間劍破開箱子去,阮少遊趁機敲開隔層,私鹽隨著漕糧一起散落在地上,眾人趕來勸架,連忙攔住發脾氣的阮大少爺。
“阮少掌櫃,這裡畢竟是放貨物的地方,你們若要打便去甲板上,那兒開闊。”船上的錢幫長聞聲而來,多少有些不滿。
“少掌櫃消消氣,嵇鏢頭向來是這副悶性子,你也別與他計較。”
“是啊少掌櫃,嵇鏢頭總不能害了你去。”
“鏢頭,快給少掌櫃賠個罪!”
一眾鏢師見慣不怪,勸起架來技藝爐火純青。
老林頭對上阮少遊目光,明白過來,他微頷首,忽然出聲指向散落的漕糧,“你們看那裡是什麽!”
眾人紛紛看了過去,嵇宜安默不作聲後退一步,錢幫長見狀臉色一變,蹲身拈起一把米細看。
“這是,鹽……”
“漕糧裡面,怎麽會混入鹽?”
原本看熱鬧的一些個船戶對上視線,皆是變了臉色。船上的貨物出了問題,按幫規他們難逃乾系。
“翻了天去,都作什麽呢!”陸三負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環顧四周,“白日裡瞧著都跟沒骨頭似的,到晚上倒是精神,沒處撒歡兒了?”
眾人一下靜了下來,面面相覷。阮少遊掙脫勸架的人,站在一旁。
錢幫長趕緊來到陸三身邊,低聲說了原委。
他目光微微一凝,挑起唇角。“私鹽?”
“是。”
“想不到咱們漕幫裡頭還有這等憨子。”
“……是。”
陸三面上倒是沒太多神情變化,手下人搬來了椅子,他便就腳踩著椅面,掀袍坐下。
“查查吧,我倒是好奇,哪位好漢能有這等膽識。”他撐頭,抬眼掃視眾人,“也讓陸某開開眼。”
暗處,阮少遊看向嵇宜安,挑了挑眉。
嵇宜安退到角落裡,看著陸三雷厲風行地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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