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又笑著和對方說了幾句,給這位主任戴了幾頂高帽子,才換來了鄭仁義的病房號。
他的病房在七樓,這家療養院電梯爬行的速度很慢,隱約還能聽到老舊的吱呀響聲。
……內外不符。
從一踏進療養院的大門,兩個人就看出來了,這家療養院雖然表面裝潢得很正經,但其實處處都是破舊的細節——櫃台上積灰的假花,門禁故障的大門,年久失修的電梯,和……
杜克想起來自己剛剛在樓下看到的那些病人。
安瑟療養院打著安撫精神力紊亂患者的名號,但他剛剛在樓下看到的病人,無一例外,臉上的表情全是如出一撤的麻木與呆滯,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被放在輪椅上,隨意地被型號過時的醫療機器人推著走。
那種呆滯的表情杜克很清楚,是緩和劑注射過量的表現。
過量注射緩和劑會抑製病患的精神海,但副作用也很強。病患會對緩和劑產生非常嚴重的依賴性與耐藥性,這無異於慢性死亡。
這家療養院每年從衛生部獲得的津貼並不少,但療養院裡的環境似乎並不能苟同。
而且加上剛剛那個主任的態度……
很明顯,撥給療養院的款項不知道進了誰的口袋。
電梯停在了七樓,金屬的大門向兩側拉開的時候,發出了讓人牙酸的噪音,聽得杜克隻皺眉。
“媽耶……我最討厭這種聲音了……”揉揉耳朵,他趕緊邁出電梯,左右瞅了瞅,找到了牆上的布局圖,“特殊病房在……這邊。”
七樓要比樓下更加安靜,來往的醫療機器人也更少,環境也更加昏暗。
向裡走了幾步,杜克忍不住捂住了鼻子:“tui……這什麽味兒啊我去?什麽東西發霉了?”
空氣裡飄著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像是什麽東西腐敗的味道。
杜克乾嘔了兩下,忽然反應過來,小聲道:“臥槽,我說這臭味兒怎麽還有點熟悉,原來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傅臨淵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麽。
聞起來像是屍體腐壞的味道。
這種味道在他們清理戰場的時候很常見。
但這是離主星不遠的療養院。
鄭仁義的病房在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用剛剛主任交給兩個人的門禁卡,他們進入了鄭仁義的房間。
房間裡,有一台醫療機器人正處於休眠狀態中,直到杜克都走到了鄭仁義的病床邊,才自動激活。
“這位先生,病患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探視,請您盡快離開。”
杜克對付一個模型過時的醫療機器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三下五除二,他將對方的主板拆開,直接從系統裡提取了鄭仁義的資料。
“臥槽……他們這是給鄭仁義打了多少鎮定劑?”鄭仁義的資料並不長,杜克卻看得一愣一愣的,“本來他剛去主星醫院就醫的時候,精神波動根本沒有那麽厲害,完全就是這些機器人給他過量使用藥物啊……”
處方上的藥物劑量誇張到即使杜克不是醫生也能看出些不對勁來。
如果他們今天沒過來,而是下周再來,說不定鄭藝仁就會因為過量注射而咽氣了。
跨過地上被杜克拆的到處都是的機器人零件,傅臨淵來到了病床旁,輕輕掀起了簾子。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瘦如枯槁,雙眼緊閉,臉上沒有什麽血色,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很久沒有擦身的惡臭。
除了插在肘窩的輸液管,鄭仁義身上看著並沒有明顯的外傷。
但他的氣色卻差得很,深深下陷的兩頰上是同死人一般的青灰色,如果不是那胸膛還有點微弱的起伏,那他的狀態和屍體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傅臨淵就這樣盯著鄭仁義看了幾秒,而後對杜克道:“……安排下去吧,晚上從軍團調點人手過來,把他接到許教授那裡去。”
杜克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問,隻答了一個好字。
鄭仁義的身體狀況太糟糕了,哪怕把他轉移到許一鳴那裡,也不一定能吊住他的命了。
——
從療養院出來,搭上返回的飛行器,杜克終於忍不住問道:“頭兒,怎麽忽然想起來找鄭仁義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他。”
傅臨淵確實有幾個問題想要問鄭仁義。
除了最重要的當初搜救隊究竟是在哪裡找到自己的逃生艙的,他還有其他的疑問。
比方說,如果鄭仁義本人這些年一直躺在療養院裡,那麽這段時間,他往鄭家打的錢款又去了哪裡?
年輕的元帥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報答著當初參與了搜救的隊員。
包括鄭仁義在內,他每年都會吩咐霍斯向退伍軍人的家屬打一筆錢。
這些隊員大多數都家境不太好,而從軍隊退伍後,他們很難立刻找到工資可以支撐他們治療自己精神紊亂的工作。
而且很多隊員家裡還有尚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傅臨淵會定期向他們匿名捐款,來幫助這些退伍人員渡過難關。
他剛剛聯系霍斯,霍斯說,這幾年打給鄭家的錢都給了鄭仁義的妻子,用來供孩子上學了。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鄭仁義有妻兒,而且在之前的記錄裡,他家庭和睦,不存在家庭矛盾。
那鄭仁義住在環境如此糟糕的療養院裡,他的妻兒難道一次都沒來看過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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