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來探望過……又怎麽會讓他繼續住在這種環境裡?
想到這裡,他對杜克道:“聯系一下鄭仁義的妻女吧,通知他們鄭仁義會被轉移到許教授那裡。”
“是。”
傅臨淵回到軍部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小人魚很聽話,男人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顆銀色的小腦瓜在椅子上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而鬱白面前的桌子上還擺著七八個帶著布丁殘渣的盤子。
無聲地笑了笑,男人把桌面收拾了一下,隨後俯身,親了親小人魚的發頂,把對方叫了起來:“鬱白?”
“……嗯?”
小人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分辨出了來人,然後伸手勾住了對方的腰,在對方懷裡蹭了蹭:“你回來了?”
男人嗯了一聲,輕輕地順了順他的脊背:“困的話就去休息室睡吧。”
“唔……不要。”鬱白搖搖頭,嘟囔道,“我要和你呆在一起。”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啊……”小人魚再次撒嬌般地蹭了蹭,“就是一下午沒有看到你了,想你。”
男人一愣,隨即無奈地摸了摸那顆小腦瓜:“我也想你。”
鬱白嘿嘿笑了兩聲,抬頭:“你去哪裡了啊?”
一向對他毫無隱瞞的男人第一次沒有明確說明:“……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去查了點東西。”
“哦。”但鬱白明顯沒聽出來對方的掩飾,他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道,“剛剛許教授打過來問,明天要送什麽病人給他,我說你不在,他就叫我告訴你等你回來之後再聯系他。”
“我知道了。”
“……真的沒事嗎?”
小人魚歪了歪頭:“你看起來有心事誒。”
心事這個詞還是他最近和霍斯學的。
傅臨淵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並沒有立刻告訴他,只是低頭又親了親鬱白的發頂:“等我弄清楚了,再從頭
告訴你,好不好?”
“嘿嘿,好呀——”單純的小人魚沒有繼續糾纏,只是仰起頭,嘟嘟嘴,“這裡也要親親!”
——
深夜,實驗室。
“……什麽?”
許一鳴以為自己聽錯了,原本有些駝的後背都直了點。
“你懷疑……沈昱沒有死?”
“是。”
“然後懷疑……沈昱和沈之初還有聯系?”
傅臨淵點頭,冷靜地把沈之初的入伍資料遞給許一鳴:“從在軍校的時候,到後來進入軍部工作,沈之初的心理評估都顯示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家人。”
“我現在能推測到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負責搜救的沈昱當初見過鬱白,並通過一些手段獲得了人魚鱗片,交給了沈之初,這才讓他有了接近鬱白的機會。”
許一鳴沉默了幾秒,問:“那鬱白知道這件事嗎?”
男人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希望查清楚來龍去脈之後再告訴他,畢竟這段經歷對他來說……算不上太好。”
因為相信‘鯉魚’,而被騙到了實驗室。
那三年的時間並不是什麽好的回憶,所以在確定真相之前,他不想無故向他提起這段往事。
許一鳴卻似乎好像不讚同這種想法:“臨淵,我知道你想保護他……但你有沒有想過,告訴他沈之初並不是之前和他一起朝夕相處的人,會讓他更容易走出來?”
頓了頓,老教授繼續道:“畢竟這就等於告訴他,他當初救下來的人,並沒有選擇背叛他。”
男人安靜了許久。
而後老教授看著一向運籌帷幄的年輕元帥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些許與迷茫無措相等的情緒。
“我……”他似乎一時找不出更合適的措辭,“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他說。”
告訴他鯉魚不是沈之初很簡單,但告訴他鯉魚就是自己……
傅臨淵想不到該如何把這件事情和鬱白說清楚。
即使到現在,在他的記憶裡,那段海島生活依舊是陌生而空白的。
他不記得。
哪怕所有證據都指向自己,他沒有這段記憶的事實也像是定時炸彈一樣的阿克琉斯之踵。
他什麽都不記得。
而鬱白什麽都記得。
他記得摸魚抓蝦的日子,記得收集海螺的日子,記得相擁而眠的日子,記得他們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
但他完全不記得。
傅臨淵無法準確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就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每多一條指向過去的線索,石頭就會更重一點。
壓的他有點喘不過氣。
為什麽忘了呢?
他會忍不住問自己。
如果他可以記得,那鬱白或許根本不會在實驗室度過煉獄般的三年。
哪怕不來帝國生活,他也會繼續快樂地獨自生活在海裡。
不會有人騙他上岸,不會有人賣掉他,也不會有人傷害他。
根本不會有那些糟糕至極的回憶。
而老教授算是從傅臨淵的沉默裡看出了點端倪,勸道:“你也不能這麽自責,當時你的年紀也不大,這一切也不是你希望發生的,況且……”
況且少年自己當時過的也並不容易。
失去雙親的痛苦,瀕臨死亡的身體。
“可是……”垂眼,傅臨淵一字一句道,“可是如果我當時能想起來,他就會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而因為我忘了,因為我的無能,我愛的人承受了三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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