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星……
鬱白抓了抓頭髮。
他好像忘了問媽媽母星在哪裡。
這……
他現在再回去問一下還來得及嗎?
小人魚的表情很生動,完全把自己的想法反映在了臉上。
傅臨淵低低地笑了聲,又剝了一隻蝦放進鬱白碗裡。
“不知道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找。”
鬱白嗯了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
點了頭,他又想起了什麽。
“那……內閣的事情怎麽辦啊?”
小人魚並沒有忘記,在杜克送自己回來前,內閣的代表拿著皇帝簽好的授權書,說是要找自己配合調查。
“你不用擔心這個。”男人說的輕描淡寫,“最終案子的調查權留在了軍部,沒有我的同意,沒有人能越過我帶走你。”
鬱白還想再問點什麽,但傅臨淵已經把蝦遞到了他嘴邊,他也隻好壓下心中的疑問,先繼續吃飯了。
事實證明,小人魚對自己的擔心沒能撐過一頓宵夜的時間。
原本就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這會兒他填飽了肚子就開始犯困。
銀色的小腦瓜一點一點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睡過去。
傅臨淵自然也留意到了。
“困了?”
“嗯——”
拖長了尾音,鬱白打了個哈欠。
好困。
倦意上湧得勢不可擋,他隻覺得自己的眼皮都在打架。
鬱白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可能是傅臨淵幫他擦臉的時候,也可能是傅臨淵握著他的手幫他刷牙的時候。
總之,在被放到床上之前,他就已經沉沉地墜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才接到了傳承,鬱白這次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他又回到了小時候居住的海底,那個時候爸爸媽媽都還在,海洋的深處也還沒有被染上那抹病態的綠色。
媽媽會在日出的時候帶著他追逐在海面跳舞的陽光,爸爸會在日落的時候陪著他在礁石上等待星星的到來。
他對他們說了好多好多話,仿佛要把這些年錯過的時間一次性全都補回來。
而爸爸媽媽只是面帶微笑,耐心地聽著,聽他說這些年遇到的人事物,聽他說陸地上的鳥語花香,聽他說星艦窗外的浩瀚星河。
然後一切就都變了。
上一秒還在溫柔撫摸他頭頂的爸爸媽媽被墨綠色的大浪卷走,而他被禁錮在沙灘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點一點離自己遠去。
他想哭,他想喊,可是在夢裡,他失去了發出聲音的權利,只能安靜而絕望地看著他們消失在眼前。
夢裡的小海無聲地哭了,一滴滴眼淚化作晶瑩飽滿的珍珠,灑在了濕潤的沙灘上。
夢外的小人魚眉頭緊鎖,本能地往身邊人懷裡湊了湊。
……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道清瘦的身影逆著光,自海浪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他越過沙子上散落的珍珠,徑直來到小海的身邊,彎腰把對方扶起來。
“怎麽哭了?”
少年的聲音清朗而好聽,讓人不自覺安下心來。
哭紅了眼的鬱白抬頭,卻因為光線的緣故,只能看到對方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對方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事了……”落在他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地安撫著,一點一點驅散所有的不安,“不用怕,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我會一直陪著你。”
接下來的時間裡,少年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從捕捉海螺到生火烤魚,從編織雨衣到製作魚叉。
就這樣,少年在海邊陪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小人魚產生了一種他們永遠不會分開的錯覺。
某一天晚上,少年神神秘秘地把他叫到山洞裡,說要給他看個東西。
他跟了過去,發現少年用閃閃發光的貝殼和珍珠穿成了一條項鏈。
“喜歡嗎?”
背著篝火的光,少年的身影好像長大了些。
小人魚當然喜歡。
他最喜歡這些會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兒,更別說,這還是他最喜歡的人類送給他的禮物。
於是在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換下的鱗片送給了對方。
——逆鱗只能送給你的阿曼圖,知道嗎?
恍惚間,媽媽的聲音再次響起。
——媽媽,阿曼圖是什麽?
——就是你最愛,並且最愛你的人。
那時候的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阿曼圖。
誰知,在少年接過鱗片的那一刻,清瘦的背影忽然扭曲了起來。
在小人魚驚恐的視線裡,少年上前一步,一直藏在陰影裡的面容清晰的浮現。
那哪裡是什麽少年,分明是有一雙渾濁綠瞳的老者!
而那對像蛇一般的眼睛仿佛淬了毒一樣死死地盯著他,冰冷黏膩的手攥住他的脖子,而以前溫柔的聲音此時沙啞得不成樣子,語氣不帶任何感情:
“把他切開——”
“……!”
鬱白猛地睜開眼睛。
未拉緊的窗簾靜靜地透著一絲月光,昭示著現在時間還早。
而被窩裡暖烘烘的溫度,更是在提醒他,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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