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到了明年, 她徐路梔就不是徐路梔了,而是進化成一個別的什麽東西?
她一向是有理有據, 思維清晰的, 這會兒卻只剩下情緒上的發泄, 忘了徐徐圖之和以退為進, 隻想固執地硬碰硬。
醉眼迷蒙間,小姑娘滿是委屈, 盯著自己的親姐姐, 只剩下滿腔的惱火。
被認下是林傾月的“女朋友”也就算了, 還要天天攔著自己和姐姐見面, 好煩啊!
她以前可從沒發覺過, 徐路薇的佔有欲有這麽強。
徐路薇微笑, 清清淡淡地說:“你自己知道。”
她並沒有打算過多地說教,梔梔還在叛逆期,說多了只會適得其反,點到為止就行。
梔梔是聰明孩子,應該能聽出她弦外之音。
可惜這會兒的徐路梔並不是平常清醒狀態下的徐路梔,而是被酒精支配衝昏了頭腦的徐路梔。
聽了這句話,她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終於忍不住問:“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她?”
在徐路梔的印象裡,徐路薇是個大方的人,她想要什麽玩具,哪怕再喜歡,姐姐也從不吝嗇,她還是頭一次看見徐路薇這麽千方百計地阻撓她。
思來想去,除了因為也喜歡林傾月,否則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
聯想起之前種種,徐路薇都明確承認了自己有喜歡的人,還很有可能是女生,那麽,不是林傾月,又會是誰呢?
徐路梔的心裡悶悶的,說不出的有點疼,當猜想變成了現實,她才發覺現狀有多複雜。
哪怕嘴上說得好好的,她其實也並不想和姐姐爭奪些什麽。
家業姐姐繼承就很好,父母的誇獎也都給姐姐,梔梔隻想要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可是就連天上的月亮,姐姐也要搶走。
姐姐壞,可是……可是好像梔梔才是晚了一步的那個。
徐路梔垂下長睫,眼皮耷拉著,說不出的沮喪。她從來沒有這麽討厭過自己,討厭過十七歲的梔梔。
“我可以馬上就去讀大學,我不是小孩了,姐姐……”少女軟著嗓子,近乎是懇求,急切地剖白著自己,想要證明一些什麽。
十七歲的徐路梔,是成績前列的天才少女,校園裡的清純校花,可以寫出不遜於學姐的小程序,可是沒辦法理直氣壯追逐喜歡的人。
徐路薇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那個喜不喜歡林傾月的問題,只是輕描淡寫地敲打她:“你在外面喝醉了,要我告訴爸媽嗎?”
“姐姐,你!”徐路梔沒想到都那麽大了,徐路薇還會拿告訴父母來要挾,可是家教森嚴,是她們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平時怎麽玩都可以,但不能越過那條線,否則,就得接受懲罰。
徐路梔有些心虛,她確實不該放縱自己,為了調戲林傾月把自己灌醉,然而……
她有些懊惱地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感受著上面殘留的熱意,輕聲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酒量那麽差……”
一杯就倒,簡直丟死人了。
徐路薇有些好笑:“你從來沒有喝過酒,當然一喝就醉。”
徐路梔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多說也於事無補。
她只是悶悶地問:“那……我還能出門嗎?”
只要能出門,就有去找林傾月的機會,天高任鳥飛,誰也管不住她。
徐路薇的嗓音輕柔:“家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但凡做了錯事,徐父徐母不打不罵,而是溫和地講道理,講清楚了,就關禁閉。
也不算是關禁閉,總而言之,是一種閉門思過,既然在外面犯了錯,那就至少一星期不許出門,在家裡跟著林姨乾活。
一種磨練氣性的勞動教育。
“好吧。”徐路梔抬眼,圓溜溜的眼睛中滿是懇求,“那……姐姐你別告訴爸媽好不好?”
此時此刻,徐路薇是她最信任的人,哪怕姐姐是嚴肅的,但也比爸媽更讓她安心。
如果被爸媽知道,雖然不會打罵,但就那麽安靜地看著她,都讓徐路梔覺得骨子裡的害怕。
“好。”徐路薇點了頭,車輛穩穩地停泊在路邊,她解開安全帶,看向妹妹明澈乾淨的雙眸,“這一個星期,你出門,我陪著。”
“有意見嗎?”女人溫和地笑著,問她。
徐路梔愣了愣,歡呼一聲,撲過去抱住她。
她蹭在徐路薇的肩頭,對方的長發蒙上她的臉,苦茶味的香氣滿溢鼻端,徐路梔發自內心地軟軟地說:“姐姐最好了!”
雖然有人跟著很煩,但能出門,就意味著一切都有機會。
徐路薇耐心地任由妹妹掛在她身上磨蹭了一會兒,淡淡提醒:“那你得乖。”
不能做出逾矩的事情,說出犯規的話。
徐路梔的神思已經完全清醒了,她鄭重地點頭,悶悶地說:“梔梔會聽話。”
小不忍則亂大謀,姐姐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古板,只要梔梔表現好,一定會給梔梔機會的吧?
“好。”徐路薇笑了笑,神色中有些說不出的疲憊。
看著小姑娘解開安全帶一溜煙跑下車,她靠在車座上,閉著眼揉了揉太陽穴,再展眼,依然是無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