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頓了頓,又說:“你這個小姑娘太強了。”
為了給她講道理,船夫急的連方言都用上了。其他幾個人靜靜聽著,沒想到年鬱竟然能對上話,對答如流。這下年沁不淡定了:“姐,你聽得懂他們說話?”
年鬱說:“隱藏技能。”
年沁嘖了聲,“你還真有語言天賦,那怎麽不學好英語?”
年鬱凌然正氣:“每個人只要掌握兩門語言就好了,你們學普通話和英語,我學普通話和方言,怎麽?你歧視方言?”
一幫人登時凝噎,不回話了。
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天遊船結束後,各自分散。
黎昭是後來才知道慶虞迷路的事情,她找不到北門的出口,一個人在濕地公園逛了很久,好像是年鬱找到她的。
慶虞迷路是因為她走路不願意思考,就如她經常去食堂和圖書館坐的都是同一個位置,她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
她喜歡能望見盡頭的人生。
跟年鬱的想法有些相似。
高三的時候聽說年鬱和慶虞睡過一晚上。
那時候年鬱媽媽剛做完手術,去國外複查,公寓裡就年鬱一個人。年鬱發燒了,昏昏沉沉的沒法下樓,給慶虞打電話求助,慶虞到公寓時,年鬱家的大門敞開,年鬱坐在門口等她,燒的滿臉通紅。
季嵐說的,她以嘲諷的語氣敘述,黎昭以自己的方式重新解讀。
那晚兩人都在公寓,慶虞沒回寢室。
高考結束後,為慶祝文科精英班的升學率,廖姨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慶虞喝醉了,大家準備打電話喊她家長,可電話卻打到了年鬱那裡。
年鬱家的公寓離廖姨家很近,她很快就過來了,跟慶虞結拜了一場才離開。
廖姨被慶虞打了一巴掌,但沒記仇,臨了還邀請年鬱參加文科班的慶祝宴,但年鬱拒絕了,抱著慶虞說:“我家門還沒關,家裡沒人。”
廖姨氣急:“你出門不關門?怎麽回事?”
年鬱說:“習慣開著門了,我怕慶虞先來找我,萬一迷路就完蛋了。只要開著門,她就知道是我家。”
廖姨當時臉色很迷惑,大家都很迷惑,心裡有個模糊的不成型的猜測,但所有人都沒說。
她們走了以後大家繼續喝酒,只是沒那麽有味兒了。
黎昭看到慶虞的成績單沒帶,默了片刻還是追出去了,遠處兩個搖搖晃晃的人影,挨近了才聽到年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年妹?再喊一聲,慶慶,再喊一聲。”
慶虞果真又喊了一聲。
黎昭捏著成績單,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她們,巷口轉角,兩個人影消失在眼前,她低頭看了看印著各科成績的紙條,又原路返回。
一夜蒼涼,月色照進幽暗的巷子,映出形單影隻的彷徨。
在大學開學前的聚會上,有人八卦說她們那晚去的是酒店,不知道去酒店幹什麽,反正去了。
慶虞足有半年多沒消息,起初粉絲還能自我欺瞞,說是在封閉式拍戲,後來華蓁發文,表示慶虞得了病,正在醫院治療,商務已經解約,會實時跟粉絲報平安,希望大家不要擔心。
那天網上又吵起來,有人猜測慶虞是被網暴了,有人猜測她是之前的病還沒好。後來大家說她偷偷去結婚了,不出現是不想告訴粉絲,又好一頓黑。
這些黑粉發言直到九月中旬才徹底消失。
因為慶虞拍了一個三分鍾的視頻,給粉絲解釋這半年的近況,她確實在醫院,沒有上過網。視頻裡她的臉瘦的不可思議,憔悴虛弱,眼神都淡淡然沒有氣力,分明是久病之人才會有的模樣。
黑粉看到視頻後大規模撤離黑粉群,同行和粉絲都給她送康復祝福。
黎昭跟一個男團的經紀人談合作的時候聽說慶虞參加了一場婚禮,那場婚禮邀請了《離歌》和《不要愛我》兩個劇組,還有很多業內同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場婚禮就是為了給慶虞添點喜氣,有內幕說年鬱那邊正在籌備婚禮,她已經退幕後了,跟誰結婚也不是什麽轟動的事,大家猜測一陣就歇了。可黎昭當時愣住了。
慶沅死了。
慶虞卻要跟別人在一起。
她不知道是不是為慶沅鳴不平,她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她根本不知道,但是慶沅的墓地從未有人光顧。慶虞知不知道一直在為她努力的人被燒成骨灰,正躺在墓地裡?
她當時在展廳裡為什麽會昏倒?慶沅為什麽當著她的面自殺?
這一切仿佛都成了謎語,記得的人只有她。
黎昭逛了逛慶虞的超話,看了看粉絲發的長文。
普天同慶,唯獨墓地還是那樣冷清。
第二天,她去看慶沅,買了束花。
裡面夾了一張卡片,她把卡片掛在酒瓶上,寫:
——敬最荒涼的死者。
公司那幾個專為慶虞打造的號全部被高層收回去了,他們舍不得帳號的流量,但又不想做關於慶虞的內容,正在慢慢轉型,帳號掉粉比漲粉快得多。
黎昭關注慶虞的超話很久了,這一天忽然看到粉絲說慶虞正在回私信,很多人都被回復了,不過沒收到回復的也不要心急,慶慶剛恢復,看手機太久也不好,如果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打擾她。
入夜,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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