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很久,終於還是下床,翻箱倒櫃找到那個盒子,盒子上還有血跡,裡面裝著那張卡片,還有被血浸的看不清的字跡。
黎昭想起展廳那日,在慶沅的屍體被發現前二十分鍾,她收到一條微信,是慶沅發來的。
她思考了很久,整夜流連於私信界面,臨近天明,終於將那條消息發出去:
[首先恭喜您康復,那是很多人的願望。有人托我轉告您,‘容我愛你無疆’,還有,‘不慎將你拉入深淵,我很抱歉’。]
發完後她把手機塞進被子裡,忐忑的去摸盒子。
慶沅之前老是撫摸這個盒子,她的手略顯粗糙,大約是小時候常乾農活,長大後縱然錦衣玉食,也無法養好,那是童年的傷痕。
但那雙手有力,漂亮,比嬌生慣養的一雙手好看多了。
她想起三年多以前,慶沅回國以後去醫院住了很久,她去送換洗衣物時發現病房門關得嚴嚴實實,外面站著季嵐和李茹舊,裡面還是哭鬧。
李茹舊對她說:“你是慶沅的助理嗎?”
她點頭。
李茹舊說:“那東西先放在這裡吧,謝謝你。”
逐客令。
黎昭當即會意,大概知道裡面發生的事不可說。
臨走前聽到裡面的人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住了。”
聲音特別熟悉。
她走出廊道,經過值班室時聽到醫生說失-禁、自殘、自殺一類的詞。
隔了一段時間,她就見到了慶虞。她穿的很像慶沅,化的妝也很像慶沅,整個人看上去陰氣沉沉,坐在咖啡廳裡寫寫畫畫。
她對面是一個過分妖豔的女人,但黎昭一瞬間就從那個女人身上捕捉到了同類的氣息,自卑。
那女人昂首挺胸,看上去驕傲不已。
慶虞的座位離她不遠,她們的談話也不隱蔽,很容易聽清。
慶虞問的都是很普通的問題,那個女人對答如流。不過慢慢開始厭煩,說話時的語氣很傲慢,也很不耐。
她以為慶虞會像上學的時候一樣好好收拾這個女人,沒想到她逆來順受,當那個女人說話聲音大一點時,她顯得很害怕,身體都在顫抖,她對外界的恐懼到達了極點,好像出現在咖啡廳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不知道她是憑借什麽力量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
那個女人走之前很不客氣的說了句:“以後別煩我了行吧?”
慶虞抬眼,怯怯的看了她一眼,默默把衛衣帽子戴上,遮住自己,鎖進自己的世界。直到那個女人離開,她又開始默背筆記本上的內容,真像巫女在施法念咒。
那一天的事情她沒告訴過任何人,後來時常懷疑有沒有人也認出慶虞,答案是沒有。
慶虞那個時候如同現在一般瘦弱,眼眶通紅,好像永遠都在流眼淚,那兩個小時裡,她看到她擦眼淚的次數跟對面那個女人瞪她的次數一樣多。
但是她又好像特別恐懼掉眼淚,痛恨自己掉眼淚,所以面容看上去悲痛欲絕,眼底全是對自己的憎恨,好像恨不得自己下一刻就死無全屍。
誰能認出那是慶虞?
她拿好電腦離開,不打算窺探別人的脆弱。
可是就在她站起來的時候,看到季嵐和年鬱一左一右抱著慶虞離開。
年鬱也瘦的不像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才幾年沒見過她們,她們就面目全非。那一天沒看到年鬱的臉,但她認出了年鬱,也能想象她的面目全非。
不由自主的回憶在廖姨家聚會的晚上,慶虞喝了一小口酒就醉了,看到年鬱以後拉著她對關二爺拜。當時大家隻覺得她糊塗了,可黎昭偷偷去看廖姨,發現他眼圈特別紅。把兩人拉著面對面站,廖姨語聲沉重,眼眶有點濕潤,說:“行,我們都給你倆做個見證,今晚你們就算拜了。”
慶虞醉酒,說的是拜兄妹,廖姨說的拜什麽,不知道,總之拜了。
那一晚,黎昭拿著成績單回去時,廖姨在門口等她。
他們相視一眼,廖姨把她帶進房裡,床上是他剛睡著的女兒,外面的砸酒瓶的喧鬧聲。
他說:“打算報什麽志願?”
黎昭頓了頓,道:“原來打算報b大,分數不夠,報洮大吧。”
廖姨點了點頭,說:“那也好,我聽說年鬱也打算報洮大。”
黎昭沒忍住,說:“可是慶虞要報b大中文系。”
廖姨微微一笑,這是他三年來最意味高深的笑容,“那有什麽關系呢?”
“我聽說慶虞想演戲,不想出國。她家裡應該在鬧吧,她爸讓她演戲主要還是想給公司搞知名度,沒想讓她長期發展。至於年鬱,上次找她聊過,她說想去洮大學設計,給別人設計衣服穿,她以前沒追求,現在就一個追求。”廖姨沉聲說。
黎昭嘴唇顫動,很久都說不上話。
廖姨拍了拍她的肩,說:“既然無法追隨,那就做個見證者吧。”
黎昭這一刻才明白,廖姨與她一樣,也是慶虞和年鬱的見證者。
過往歷歷在目,廊橋夜燈下的雙人舞,醉酒後的虔誠一拜,面目全非時的不離不棄。都是她們。
想到這裡,她連忙去找手機,翻出那條消息,但已經無法撤回。
長夜漫漫,她坐在地上,冷意在全身遊走。
《不要愛我》播出一周年,很多粉絲都去重刷,又頂了好幾個熱搜,粉絲在評論裡吱哇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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