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樂燁和蔚央開口說那幾天裡的事情。在離死亡如此接近的時候,她想了很多,覺得自己第一次這麽冷酷而理智地去審視這一段感情。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價值,往往體現在失去的時候。
失去了她,她可以預想到,含辛茹苦一手一腳將她拉扯大的爸媽,會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想到她都會默默傷心流淚,那是二十幾年來血脈相連累積下來的感情,同樣的,也需要十年八年,甚至更久,才會消磨開去。
她的哥哥姐姐們,會傷心難過的時間,大概又會更短一些,他們畢竟有著自己的生活,有著一個家要去操持。
但是對於蔚央,自己只不過是漫漫人生路中一段小插曲,她並不需要自己,她有一個完整的,完全獨立於自己的生活圈子。在她的生活圈子裡,也不會有人再提起自己,她們彼此之間,除了兩個人之間說不上是深或淺的感情糾葛之外,在生活中,並沒有太多的交集。
沒有深入骨血的感情,沒有糾纏至深的關系,失去的時候,理所當然地,也不會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痛楚。那層淺淺的痛楚,就像是不經意中被裁紙刀劃過肌膚,會有瞬間尖銳的痛楚,但一個創可貼就可以治愈了它,過幾天,傷痕也不會被留下。
這些都是人之常理,就像她和方艾,不也和歌裡唱的一樣:就如舊愛,有天總忘記,當初竟以為會愛到死。分開幾年時間裡,照樣是各有懷抱,曾經深得仿佛見不到底的感情,也被時間衝涮得淡到看不出痕跡。
不過是,在那樣的境況下,人的惶恐不安被放大到極點,反覆的暗示下,蔚央並不需要她的念頭早就被印在腦子裡,就算安然脫險,再到相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確認了彼此情侶身份,也無法抹去這一念頭。
面對這樣的問題,誰都沒有辦法不切實際地回答說我會永遠都會記得你,會一直為你傷心難過,這話一說出口,就成了謊言。蔚央握緊了樂燁的手,“我不知道會難過多久,因為這個事情並沒有發生,作這樣的假設太不負責。我只能說,在等你的消息那幾天裡,非常的難熬,根本接受不了你會出事的設想。”
日子還長,細碎的傷口,總還會有時間去慢慢治愈,但要工作養家活口,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樂燁反握住蔚央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我回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公司那邊說,大概就快要恢復施工,我最多能拖到8月。”
分離一旦提上日程,那份眷戀就被帶了出來。剛才還關切地問樂燁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的人,這下舍不得松手了。就算不幹什麽,就這樣靜靜地相擁也好。等到過一陣,要各自忙著工作,一兩個月都見不上面,像這樣可以隨時能見到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奢侈。以前覺得她的工作很好,兩個人無須去糾纏太深,現在,卻多少有些怨這種常年在外的工作模式。
兩人粘乎了一陣,蔚央終是憤憤,“你有沒有想過調回來?”
“啊。”樂燁愣了一會,才回味過來蔚央這話裡隱藏著的含義,用明顯愉悅的語氣應道,“我還沒想過轉行換崗呢,不過下次安排工程的時候,我盡量爭取離這近一點的,好可以經常回來看你。”
“嘁,誰要你回來看了?!”蔚央很是不憤,多大點事啊,這人非得表現得佔了天大便宜一樣,這麽露骨直白,會讓人惱羞成怒的好不好!
“好,好,是我自己想要回來看你,想到恨日短夜長!”
“什麽日短夜長的,現在明明是夏天,是日長夜短!”
“這樣啊,既然日長夜短,咱們要好好珍惜,跟我回去吧。”樂燁笑得色眯眯的,有人主動跳坑了,獵人就要收網啦!
蔚央狠狠捏著她腰間的肉,擰成一團,“誰要跟你回去!整天滿腦子黃色廢料自然H。”
“哎,哎,那是肉好不好,會疼的!你不跟我回去,我跟你回去總成了吧?我說你這個女人以後一定會家暴的吧!”
宣戰
盛夏季節,正是台風頻繁來襲的季節。樂燁滿身水汽地從外面回來,使勁地甩了甩傘上的水。這該死的台風天,真是夠嗆的,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就像誰把天給捅破了一樣,都下了一周的雨了,還能保持著這麽強大的雨勢。看這架勢,真像是要把整個城市淹沒了一樣。
“爸,媽,我回來了。”打開門,並沒有急著走進去,直起脖子往裡面嚷嚷。
她媽媽聞聲走過來,手上搭著條乾毛巾,將毛巾遞給樂燁,順便接過她手上拎著的食材。“小燁,你電話剛才響了好幾次,一會記得去看看,怕是有什麽急事找你。”
正說著,放在房間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踢掉腳上的涼鞋,換了拖鞋,顧不上擦乾身上的水汽,樂燁跑進房間裡。雖然說現在是上班時間,不太可能是蔚央打過來的電話,但是,世事總有萬一不是麽,萬一是她打過來的話,錯過了真是讓人懊惱的事情啊。
屏幕上閃動著的名字,是希悅,樂燁很沒良心地覺得有些失望。
希悅只是跟她說給清楠過生日的事情。樂燁一聽就樂了,“喂,我說你至於嘛,就這個事也值得連環奪命CALL,肯定會過去的啊。”
那邊沉默了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清楠說,她好像是對某個人動心了。”
“不會吧?”樂燁睜大眼睛,她打趣程律歸打趣,但是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兩人會有什麽意外出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