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梵王抑鬱的心情已經漸漸紓解了,便說道:“不凡事,你繼續。”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終於吹完了第一曲。
梵王左手撐著後腦杓:“看樣子你太擅長吹塤?記得歌也唱不好,現在塤也吹不好,孤倒是好奇了,你們翎族是怎麽會選你過來呢?”
“臣……臣妾唱歌和吹塤確實不佳,可是舞藝上確實擅長的,要不,我再跳一支舞給大王?青翎這就去傳樂人過來。”
“不必,你就直接跳吧。”
一曲舞結束,她微微喘著跪在地上。
“跳累了嗎?寡人今日心中有些不快,害你這樣勞累。”
“大王這是說哪裡的話呢?大王就像一棵大樹,青翎就是樹上的小鳥,既然依托樹而生存,大樹如果鬱鬱不安,小鳥就該開口唱歌討大樹歡心才是。”
原本只是一句極其尋常的話,大王的臉色卻明顯變了。
兩個憂傷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一個聲音說著:“若有一天,一隻白隼飛進梵國的扶桑宮,那便是我來找你償命了。”
另一個聲音說著:“大王,從此之後,我真要化作一隻小鳥飛走了……”
他突然站起身來,朝她走了過來。
她看出了梵王眼神中和往常不一樣的神色,急忙站起身子,一步步往後退著。
梵王一個大步向前,攬住了她的腰肢。
他此刻意亂情迷,她滿眼都是恐懼。
鑲著寶石的頭飾嘩啦啦地落在了地上,衣裙上的藍色羽毛在房間裡飛舞著,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象自己像一隻正被宰割的動物,痛的時候也不敢喊出聲,只是緊緊地咬著嘴唇。
梵王將她抱在懷中,自己沉沉睡去。
一直到半夜了,她才敢睜開眼睛,確定梵王已經熟睡,才輕輕地溜下床,披上自己的灰鼠鬥篷,輕輕地打開了暖閣的門。
暖閣外,負責守夜的小鷺倚著牆睡著了。
她輕輕離開了疏影居。
那天夜裡下著難得一見的鵝毛大雪,推開門後雪花便撲面而來,她閉上眼,就像看到了當初在翎族家裡,不得志的阿爸跪在一群她不認識的男子面前求饒著,卻迎面被澆了一盞酒。接著,這群男子便對阿爸拳打腳踢,她撲在阿爸身上想護著他,自己身上也被踢出了淤青。
她關上院門,在冰冷入骨的雪地裡走著,就像阿爸終於將家產敗完的那一刻,她和阿媽冒著大雨去姑母家借錢的那一刻。
方才的恐懼和不安,此刻終於回溯至了她的心裡,她朝著一個方向越走越快,最後恨不得跑了起來,一直沒命地跑到那扇烏黑的大門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過後,冰心閣裡負責看門的宮女打開門,見到了滿臉都是淚痕的翎美人。
宮女急忙去通報靜安,不一會兒,二樓便點上了燭火,靜安披著毛皮鬥篷出來了。
她看到滿臉是淚的青翎,靜安用她特有的溫柔聲音問道:“誰又欺負你了小丫頭?”
青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第6章 006
靜安將青翎帶回二樓,讓侍女們全都退了出去,見她毛皮大氅裡隻穿著薄薄的衣裳,便將自己的衣裳給她穿上,又燒了個手爐給她暖著,過了一會兒,又親自捧了一盞茶散發著熱氣的茶來,青翎將茶輕輕地吹了吹,抿了一口,淡到幾乎嘗不出茶味,卻有一股幽幽的糯米香。
兩口茶下肚,周身都暖和了起來。
靜安又命人燒了熱水,送青翎去沐浴。
青翎剛剛進了浴桶,就聽到了腳步聲,靜安來了。
她將身子縮著,隻把腦袋伸出了浴桶。
“別害羞,小丫頭。”靜安拿著一塊帕子和一盒秋香色的香膏。
“我不看你就是了。”
靜安將香膏打開,倒了一點兒在帕子上,滿屋都飄散著那種淡淡的木香。
是長公主的味道……
她將臉轉向一側,用帕子輕輕替她擦拭著身體,像她說的那樣,並不看青翎。
可是……
可是……
看看我呀……
青翎被自己內心呼喚的聲音嚇醒了,驀然睜開眼睛。
靜安仍是閉著眼,替她擦拭著手臂。
待青翎沐浴完,重新穿好乾淨衣裳出來,靜安正坐在床上繡著一方絲帕。
“……夜半三更的,害長公主費心了。”
看著青翎仍舊濕潤的發梢,靜安安慰道:“我還以為王后又欺負你了,這算什麽事兒呀,宮裡多少女孩子求都求不來的福氣,怎麽哭成這樣?”
“我就是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害怕,明明大王對我是極好的。”
“有了第一次,後面就不怕了。”
“我其實……”
“嗯?”
青翎歎了口氣,輕輕坐在靜安身邊。
“翎族是以一位大臣女兒的名義將我送過來的,但其實我並不是那位大臣的女兒,我只是平民家的女孩兒,我阿爸還是個罪人。就因為我阿爸犯了罪,我必須得籠絡住梵國大王的心,才能保住我的阿爸,所以我得克服這種恐懼,讓大王一直喜歡我,可是我總覺得做不到……這裡的一切讓我害怕。”
“怕什麽呢?”
“就譬如說之前王后的責罰,再譬如說,為何滿宮裡都知道大王並未寵幸我呢?滿宮裡都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我,要學規矩,不能亂說話,不能讓大王太喜歡我,所以我連門都不敢出,見了誰都是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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