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漬笑笑,她擺擺手說:“精神很好,不用擔心。就是以防萬一,今天早些下班。”
岸小真對此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好。”
接著她很快又回答了沈石漬的問題:“是剛下課。”
兩人瞬間沉默下來,和岸小真在一起這算是常態,但沈石漬卻忽然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為什麽呢?她想著這些。電梯門開了,她連忙跟著岸小真走出去,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走廊,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沈石漬開口叫住了岸小真:“岸小真。”
岸小真應聲停下,她回頭,看見沈石漬把發絲撩至耳後。
沈石漬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這並不妨礙她臉上綻放出了岸小真認為最漂亮的笑容。
“得跟你道謝才行。”
她這麽說,走過來,微微踮起腳尖拍了拍岸小真的肩膀。
“明天我請你吃飯吧,我再帶你去一家我很喜歡的餐廳。我請客,不許和我AA啊。”
沈石漬的邀約向來是先斬後奏,好像總是默認岸小真一定會答應。可這有什麽關系呢?岸小真想,她正要點頭,沈石漬才問:“啊,你要是忙的話——”
她開口打斷了沈石漬的話:“——有時間,中午,晚上,什麽時候都可以。”
沈石漬愣了下,但她很快恢復過來笑笑:“那就好,到時候聯系吧。我明天也得加班呢。”
沈石漬說著就快快走過了岸小真身邊,走的時候她還不小心扭了下腳。但她知道岸小真正看著自己,所以她裝作沒事似的回到家,關上門後才甩掉高根鞋揉著腳腕。
“唉,岸小真。”
她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念著這個讓她頭痛的人名。
“你啊,就不能稍微掩飾一下。”
什麽都表露無遺——太直接了,直接得能讓她立刻就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對她的感情。
——這總會讓她生出些許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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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岸小真,總是跟個小大人似的。好像比我們這些大人還沉穩,小沈你也懂吧?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跟個同齡人一樣,哭哭鬧鬧的,多好。”
岸阿姨那時總會跟沈石漬說這樣的話,沈石漬一邊點頭表示深深讚同,一邊又覺得岸阿姨這話可能也就只能和她說說,畢竟其他的街坊鄰居聽了肯定以為她在炫耀自家女兒,只有沈石漬能理解岸阿姨的擔憂。
外表這麽幼小,明明憑著這幅外表再這麽任性都會被原諒,卻只是忍住,一聲不吭。
她是不是都沒有哭過啊?
這麽想的沈石漬於是回頭,對著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岸小真問:“岸小真。”
岸小真應聲抬頭,她下意識說:“還沒到八點。”
八點是她必須回家睡覺的時間,沈石漬不想帶壞她,所以每次到八點就會提著岸小真回樓下她家——然而這只是沈石漬的奢望,岸小真聽話得要命,一到八點就會自己主動離開,以至於沈石漬偶爾會覺得是她在陪自己而不是自己在照顧她。
“不是,我是想問你個問題。”
沈石漬很認真地問:“岸小真,你有沒有哭過啊。”
岸小真歪著腦袋看她,她喜歡蜷在沙發一角看書,因為身子小,不這麽坐的話整個人會跟一灘爛泥似的躺在沙發上,看書很費勁。不過她這樣蜷起來,抱著膝蓋的樣子反而襯得她人更小了,沈石漬覺得這麽小的人天天哭都不奇怪。
然而岸小真卻說:“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沈石漬揚眉,而岸小真點頭:“嗯。肯定有,但是不記得了。”
“你迷路的時候不會哭嗎?”
“會很著急。不會哭。”
“那、那摔倒的時候呢?摔倒了,還受傷了。”
“很痛,可是媽媽看見了會比我哭得更厲害,所以我得安慰她。”
看來岸阿姨她自己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
沈石漬歎口氣,岸小真抬起腦袋問:“十字小姐想看我哭?”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岸小真你什麽時候能做點符合年齡的事情。”
“比如說?”
岸小真顯得更加疑惑,沈石漬想了想,開始板著手指頭說:
“愛哭、任性,坐不住,心裡難受或者身體哪裡受傷了就會哭,想要的東西得不到也會哭,反正就是被情緒支配——”
岸小真聽著聽著就笑了:“十字小姐在說自己嗎?”
這話讓沈石漬老臉一紅,她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可是又無法反駁,於是隻好說:“你、你別轉移話題!反正你這樣,我和你媽都很擔心你……”
岸小真聽到後思索了一下,然後她看看鍾表,突然就躺下來,黏在了沙發上說:“十字小姐,到八點了!”
沈石漬愣住,看著岸小真開始在沙發上滾動起來:“可是我不想走啊。但是十字小姐要我必須走,我好難過。所以我要任性地賴在這裡,十字小姐讓我走我也不走,我就睡在這了。”
沈石漬哭笑不得地看著岸小真的表演,她心想:好吧,可能岸小真就是這樣的人,她或許就是這麽成熟。是自己太幼稚了而已。
但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持續下去。
後來她才曉得,岸小真只是在自己面前成熟而已。
那是個午後,沈石漬出了個短暫的差,剛從外地回到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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