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如他之前向趙晟彎腰行禮於庭外那樣的克制。
趙清歲看進去,靈犀眼中閃過慌亂,但又極力將情緒壓下去,眼前覆上一層遮擋的迷霧。
兩人於燭光照耀下以這樣的姿勢對視,身側是翩翩起舞的舞女,身後是伴奏的樂聲,樂聲交互,時而輕快時而緩慢,正似兩人這場無聲的拉鋸戰。
“駙馬為何不敢看本宮。”
紅唇微啟,趙清歲的聲音輕又慢,似羽毛拂過。
“殿下誤會了,臣沒有不敢看殿下。”
靈犀分明臉色平靜,但說出口的話語裡卻少了些許底氣。
趙清歲微的眉梢稍挑,指尖的暖意順著趙清歲的目光一齊入侵進來,應該是要防備的,但靈犀又無法防備,不論是身前人神上的身份,或是她隱隱搖動的心,她都束手無策。
海上的浮板不受控制,只能順著襲來的浪,飄向不知何處的方向。
靈犀臉頰逐漸浸出一絲緋紅來,趙清歲看著她,之前那道熟悉感又一度湧上來。
她似乎見過,但卻什麽都想不起。
忽的樂聲戛然而止,身側響起一陣掌聲來,趙清歲尋回思緒,收了手。
少了那道壓製,靈犀眼神有片刻的放松,她抬手去拿酒盞,指尖剛搭上去,使力不當,酒盞便傾斜而倒,裡面清澈的液體順勢流出,靈犀察覺到身旁的目光,還未有片刻,液體流經之處霎時,傳出細碎的“嗞嗞”聲,緊接著,靈犀看見木質的桌面被腐蝕褪了色。
瞳孔收縮,靈犀猛地伸手攔住趙清歲手裡的酒盞。
“殿下小心!”
液體因靈犀的動作,撞擊在盞壁上,又飛濺出幾滴,準確的落到靈犀護住趙清歲的手背表面,透明的液體刹那化作一道白煙升起。
“有刺客!封鎖整個王府!”靈犀忍著疼痛,衝庭外喊道。
被她護住的手,從下反轉而上握住她。
白色的底色之上是鮮紅的潰爛,表皮瞬間被侵蝕,液體順著滲下去碰到內裡的肉,短短一瞬,竟似被無數的小蟲撕咬開一道口來。
趙清歲眸光轉瞬即沉,拂袖而起,冷聲道:
“傳令下去,今日所有進入王府的人都不得出王府一步!”
“蘇蕊拿我令牌調禁衛軍過來,將王府圍住。”
“違令出府者,殺無赦!”
“是!”
蘇蕊低頭雙手接過令牌剛轉身,下一秒,趙清歲又叫住她。
趙清歲眼底的冷意自裡向外滲,連聲音都刺骨一般,“你把太醫也帶回來。”
“是!”
靈犀強撐著要起身,把一旁的酒器倒在桌面,裡面的液體順流而下,落在桌面時竟然沒有起任何反應。
靈犀皺了眉,說明毒是準確無誤的下在她們酒盞中的。
“小殿下!小殿下!”
身旁傳來奴仆的慌亂聲,混雜著院落裡護衛匆忙的腳步聲。
趙清歲尋著聲,大步走了過去。
“殿下,您快看看小殿下,小殿下剛剛在陸大人發現有人下毒時,酒已經入了口,雖然小殿下很快吐了出來,但現下還是……”
奴仆跪伏著,身體顫抖,連後續的話都說不下去,畢竟出了這等事,趙晟沒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受的。
趙晟張著嘴,臉部五官皺成一團,縮在寬大的座椅裡,連話都說不出來。
“來人!速去請太醫,不管是誰,本宮就一個要求,要快!”
“是!”
靈犀慢了趙清歲一步,過來看見這幅場面,立時忍住疼痛道:“速去院裡打水來,越多越好。”
靈犀突然有些慶幸上一世學的醫。
趙清歲聞聲看她,涼意似避讓她而去。
“殿下,臣懂得醫術皮毛,可行緊急之法。”
靈犀向她彎腰行禮,趙清歲卻扶住了她的手,目光落在一旁的奴仆身上道:“都沒聽到陸大人說的話麽。”
“是,奴婢這就去。”
跪地的人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向外跑,不須片刻,便前後進來幾人,兩手都提著滿當的水桶。
靈犀取來還未用過的碗,大致的清洗,確認沒問題後,用碗舀滿水,低聲道:“小殿下,臣會用大量清水為您衝洗,您可嘴裡含一大口水,吐出來再換新的水,以此反覆,但是切記您都不可吞咽。”
趙晟痛苦的點了點頭,靈犀又命奴仆扶住他的身體。
趙晟接過靈犀手裡的碗,分次而進,又吐出,靈犀又再拿新盛好的水給他。
重複幾次後,忽的從旁伸出一隻手接過靈犀手裡的碗來,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奴仆道:“你來。”
“是。”
奴仆低身而來,雙手接過趙清歲手裡的碗,站在之前靈犀的位置。
趙清歲拉過靈犀的手,兩人走向一旁。
趙清歲從另一水桶處拿了水瓢來,靈犀手背的灼燒感,瞬息因傾下的涼水而緩解。
水落入柔軟的地毯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趙清歲搭在她手臂的指尖,點點冰冷滲進皮膚,接連不斷的清水衝洗,趙清歲的手也一次又一次的沒入涼水裡。
靈犀手指微動,似要接過她手裡的水瓢,“殿下,暮春之際水寒冷,您本就體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