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沒有依著那些長輩將媽媽埋葬在夏家村,那個地方太過冰冷。無論是婆家還是娘家,於夏妍而言都是地獄。
夏妍曾經說過,佛堂也好,陵園也罷,只要死後躺在個有花有草的地方就好。
夏安然在陵園裡選了處好地方,夏家人不滿意,葬禮當天除了工作人員只有她一人。
“你什麽都知道。不論是駱昕還是爸爸,我總是瞞不過你。你總說是我在保護你,明明是我讓你總擔心。就連你離開之前也在憂慮,我一個人能不能生活得好。放心吧媽媽,你已經教過我了,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等一切結束,夏安然回到出租房。突如其來的疲憊差點把她壓垮,只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記憶停留在剛回綢都時,夏妍看到她回來還強打精神跟她說這是老毛病,最多半個月就能回家了。
人的生命實在脆弱,面對無人回應的房間,夏安然終於意識到那個溫柔地說出“回家後要在院子上種滿向日葵”的人已經不在了。
淚珠不知何時跑出眼眶,浸濕了床單。夏安然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住,終於忍不出大聲痛哭,將心中的委屈不舍一次性全部發泄。
真懦弱,夏安然在心裡自嘲,還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了。
這段時間她流的淚比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偏偏就是忍不住。
夏安然縮進自己的世界獨自消化傷痛。不去與外人交流,拒絕外界信息。只有每日黃昏會去陵園待著,等天黑陵園關門才坐末班車回家。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持續了將近半月,老家那些親戚還因為地的事在爭吵。夏安然不去管,和那裡徹底撇清關系。
夏安然把別人那借的錢一一還清,最後兜裡還剩兩萬多。那些朋友見她這麽快還錢,也猜出她的事情,紛紛安慰。老劉問她要不要回嵐閱繼續上班,夏安然沒有立刻答應,說自己想再放松一段時間。
其實她對網文運營這塊根本不感興趣,當初走上這條路純粹是經濟所迫。
如今駱昕拋棄她,媽媽也走了,她沒有再做下去的理由,也終於可以自己本來想做的事情。
真正做決定前夏安然又去了趟陵園,想向媽媽把心裡的事都掏出來說說。剛到那裡她卻看到有人站在墓碑前,彎腰獻上一束薔薇。
女孩身形高挑,帶著口罩,穿著明顯寬大不合身的衣服。饒是如此,夏安然還是一眼便將她認出來。
“陸瑤?”
陸瑤身子僵住,轉身和夏安然對上眼。她不好意思地提提口罩,尷尬地說:“你認識我?”
“當然。fox是今年最火的團,你又是人氣最高的成員之一,我要不認識才奇怪吧?”夏安然頓了頓,陸瑤既然站在這裡,說明她已經知道自己和駱昕的事,“你是為駱昕來的?”
“不,不是。”陸瑤搖頭,她一時嘴笨,想不出什麽借口。
不是為駱昕來的。
夏安然想起來,之前她剛回醫院的時候發現媽媽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她找人問過,有人攔下了各方媒體,還對胡嘉出了手。所以在醫院最後的那段時光裡,沒有人打攪她們。
她身邊除了駱昕沒有人有能力做到那個地步,所以之前她還對那人抱有天真的幻想。
事實證明,幻想存在的價值只有破滅。
既然不是駱昕的話,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夏安然想到這,看著眼前的人直接問出來:“陸小姐,之前我媽媽被設計,是你幫忙攔住媒體的嗎?”
提起天籟的缺德事,陸瑤臉上臊得慌,也知道對於苦主這些遠遠不夠,悶悶地點頭。她想,不管夏安然說什麽難聽的話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果然,”夏安然身上氣息柔和起來,收起了尖刺,彎腰感謝道,“真的非常謝謝你。”
陸瑤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討厭我?”
“嗯?”
“就是……”陸瑤急得小臉通紅,有些話根本無從出口。
她是天籟的人,還和駱昕一個團隊。對於謝伊做的這些事不知情也就罷了,她作為知情者,也是沉默的幫凶。
“這件事情本身和你無關。你願意幫我是情分,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討厭你呢?”夏安然沒想到陸瑤是這樣的性格,單純、善良、乾淨得不像是在娛樂圈的人。她溫柔地笑道,“謝謝你之前攔住媒體,也謝謝你來看我媽媽。冒昧地問一下,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嗎?這明明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甚至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為什麽?
在賽時陸瑤就駱昕講過夏安然的事情,她是最先感受到駱昕的愛和嫉妒的。駱昕愛夏安然,同時她又因經濟工作處事等等處處不如夏安然而自卑。
嫉妒、自卑、深愛、佔有。
這些矛盾糾結的情感讓陸瑤對兩人的感情產生濃厚的興趣,同時也對駱昕口中那個處處都強她一頭的完美女孩無比好奇。
陸瑤一直小心觀察著她們,她理解駱昕在命運長期的戲弄下逐漸崩壞,但是不讚成她們的做法。那件事與陸瑤完全無關,她不能插手天籟的決定,隻好在能力范圍內幫上一把。
“舉手之勞而已。”陸瑤沒有剛剛的拘謹,她看著夏安然的眼睛,坦誠相對,“我在做我認為對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