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又想起剛才那隻貓的眼睛。
和地下停車場的貓的眼睛。
和……那個人的眼睛。
閃光的。狡黠的。凶狠的。嫵媚的。
看進去,看到底,是什麽呢?
阮漠寒忽然摸出手機,給王諾打了個電話。
隻響了一聲王諾就接了:“你今天……沒去找簡爍?”
阮漠寒一愣:“嗯?”
王諾:“昨天簡爍來過笑研。”
“做什麽了?”
“蕩了會兒秋千, 就走了。”
阮漠寒忽然問:“王諾,你手指上的新傷,怎麽回事?”
“石塊劃的?”
這次輪到王諾一愣:“你怎麽知道?”
阮漠寒的心沉下去。
王諾:“不是劃的啦, 是砸的。”
“周四的時候,簡爍來笑研蕩秋千,告訴我有顆釘子冒出來了,我一時沒找著錘子,就撿了塊石頭,把釘子砸下去。”
“不是簡爍劃傷的?”
“不是啊,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王諾覺得奇怪:“你怎麽會這麽問?”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空了打給你。”阮漠寒直接把電話掛了。
她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後面的車一陣尖銳鳴笛:“瘋女人!”
阮漠寒不理,轟一腳油門。
現在她隻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W酒店——
原來,原來王諾手上的傷,根本不是簡爍弄的。
簡爍只是故意那樣說,讓阮漠寒誤會。
好像以此來試探,阮漠寒內心深處,會不會無條件信任她。
阮漠寒心裡,也不知是該說簡爍蠢,還是該說她自己蠢,差點她就上了簡爍愚蠢試探的當,因為對簡爍沒有邊界感的生氣,而賭氣去找薑凱倫。
她以為簡爍會傷害她身邊的人,但是她錯了。
其實從頭到尾,簡爍真正傷害過的人,只有她自己。
隨著阮漠寒把車速飆起來,窗口灌進來的風大起來。
阮漠寒透過眼前紛飛的發絲,又低頭看一眼腕表。
一點五十七分。
還有三分鍾兩點。
她什麽時候,才能趕到W酒店呢?
******
與此同時,W酒店。
簡爍一個人晃蕩在那條走過無數次的走廊,嘴裡哼著《維也納森林進行曲》的調子:“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再跳三步。
就到了1704房間門口。
簡爍突然靜下來,像一個躁狂症的病人,突然陷入抑鬱。
她喪喪的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兩點零一分。
握著手機的手垂下去,頭也跟著垂下去。
簡爍今天刻意沒有提前來,反而遲到了一分鍾。
阮漠寒從不遲到,大概是全天下最守時的一個人。
然而此時1704房間的門口,空無一人。
沒有一個站在那裡等她的阮漠寒。
簡爍扯起嘴角笑了笑,刷卡,進房間。
她覺得悶熱,把襯衫脫了,在手裡甩一個圈甩到床上,自己穿著小吊帶爬上床,在柔軟鵝絨大床上一陣猛跳。
看著自己紅白相間的長裙像降落傘,蓬起來,又塌下去,又蓬起來,又塌下去。
直到跳出一腦門汗,簡爍從床上下來,躍到窗邊。
一把推開窗,她看了看窗台,又看了看。
並沒有細碎煙灰的痕跡。
阮漠寒之前抽過那麽多支煙,煙灰早已隨風飄散,不留一點痕跡。
簡爍撇撇嘴,對著窗外的風,無意識的“啊啊啊”起來,
可是今天的風不夠大,不能把她的聲音切成一格一格,還是無聊的聲音本身。
簡爍又撇撇嘴,一轉身,把自己扔進窗邊的單人沙發裡。
她又摸出手機看了看。
兩點三十二分。
她站起來,走到門邊,把耳朵貼上去。
門外走廊靜靜的,沒有任何人的腳步聲響起。
簡爍想了想,走到房間的座機邊坐下:“喂,給我送一份青提。”
“還有,你們賣口紅麽?”
對方說了些什麽,簡爍不耐煩的惡狠狠道:“那就找人去幫我買!我出十倍錢!”
倒不是因為簡爍能出十倍錢,而是老牌五星級酒店的服務一向很好,而且簡家,一直是他們的超VIP客戶。
總之,五分鍾後,她要的青提送來了,洗過,上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
簡爍窩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裡吃青提,一顆一顆塞進嘴裡,腮幫子無意識的咀嚼。
眼睛空洞望著天花板,嘴裡是酸是甜也沒什麽要緊。
又二十分鍾後,簡爍要的口紅也送來了。
她要二十支以上,服務生直接幫她代買了C家口紅禮盒,足足二十五支。
簡爍笑笑,把手上吃青提沾到的水,在長裙上擦乾淨。
她站在玄關的鏡子前,打量鏡子裡的自己。
睫毛很長很翹,完美。
臉很小很白,完美。
還有鼻子,並沒有變長的跡象,完美。
簡爍嘴裡再次無意識的,絮絮誦著一首怪誕歌謠:
“倫敦橋要倒了,
要倒了,要倒了。
倫敦橋要倒了,
我美麗的淑女……(備注1)”
她拿起一支正紅色口紅,用力塗在嘴唇上,猩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