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廳的這扇落地窗,直對著大門口的方向。
看向窗外紛飛雪花的同時,顧諾枝的目光也落在了大門處。這一看,一雙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放大。
冷晚還沒走,仍拄著拐杖站在大門外。一身黑衣宛如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塑,亦沒有撐傘。
皓白的雪粒子從天而降,紛紛揚揚地飄落在了女人的烏發和削肩上。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顧諾枝的一顆心莫名地揪了起來,心疼和不忍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胸腔內不斷翻湧。
終是太過性情,顧諾枝驀地一個轉身,疾步出了放映廳。趿拉著拖鞋,“咚咚”跑下了樓。
迎著雪花,小跑步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跑去,洋洋灑灑的雪粒子飄落在顧諾枝發林間。滾燙的淚珠順著眼尾悄然滑過,最後被寒風吹散在夜色中。
“冷晚,你這是在幹嘛!”顧諾枝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紅著眼衝著冷晚大聲吼道。
“演哪門子的癡情啊你!”
“枝枝。”女人唇角擠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衝著顧諾枝虛弱著輕喚了一聲。
“你……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借著頭頂的一大束暖色燈光,顧諾枝瞧著女人一臉慘白不說,額頭還滲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
“我腿疾犯了。”冷晚半垂下眼睫,淺淺擰了一下眉心。
“……!”顧諾枝驀地瞪大一雙通紅的杏眼,輕顫著手指慌忙地開了門,“那要怎麽辦?沈醫生又不在。”
“扶我進去休息一下,就好。”冷晚輕聲說著,說話間,衝著顧諾枝伸出了手。
“好!”顧諾枝不加思考,連連點頭應著。
連忙上前一步,抓握住了冷晚的胳膊。竭力攙扶著對方,動作笨拙地跨過了大鐵門。
連夜,顧諾枝打電話叫來了家庭醫生。
可很顯然,這位金發碧眼的外國醫生對冷晚的腿疾無計可施。只是開了些常規的止疼藥,便拎著藥箱走了。
“馬克醫生說要熱敷一下,這樣好得快些。”顧諾枝站在床頭,衝著坐在床沿邊的女人說道,“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打盆熱水來。”
“謝謝。”女人輕點了一下下頜,道了聲謝。
不消片刻,顧諾枝打來了一盆熱水,然後找來一張嶄新的白毛巾浸到熱水裡。
蹲在地上,伸出去的手遲疑了一下。紅著眼尾,雙手卷起女人的一雙褲腿。
“還是我來吧。”冷晚垂著眼睫,將顧諾枝的整個動作看在眼裡。
“……”顧諾枝固執地搖了搖腦袋,杏眼含淚死死地盯著女人的左小腿看。
好在,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觸目驚心。整個左小腿看上去和右邊小腿沒什麽區別,除了腳踝和小腿肚明顯紅腫以外。
這還是第一次,顧諾枝如此近距離地注視著女人這條受傷的腿。
冷晚低垂著腦袋,看著顧諾枝將熱毛巾敷在了自己紅腫的小腿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亦沒有說話。
“冷晚,你這腿……是怎麽受傷的?”顧諾枝忽自抬起一雙瀲灩的琥珀色眸子,出口的聲音已然哽咽。
對於這個問題,其實顧諾枝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刹車片失靈,出了車禍。”冷晚平靜地回答,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刹車片失靈?”顧諾枝蹙眉,眼裡泛起一絲狐疑之色。
“嗯,運氣不太好。”冷晚故作輕松地補充一句,試圖打消顧諾枝的疑慮。
導致冷晚腿受傷的那場車禍來得太過突然,且充滿了疑點。事後,冷晚也找專人暗中調查過,可由於整輛車當時就已經徹底報廢了,最後什麽也沒查到。
無論是商場裡的爾虞我詐,還是所謂的親情在肆意報復。這些都太過黑暗了,冷晚不想顧諾枝看到這世上如此黑暗的一面。隻想她永遠活在屬於她自己的純淨世界裡,所以選擇了隱瞞。
“那……你這腿還會好嗎?”顧諾枝頓了頓,問道。
“不確定。”冷晚眸色忽黯,想了想回答,“沈悅一直有在給我做針灸治療,說有希望痊愈。”
雖然沈悅有很篤定地說過,自己的腿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痊愈。到時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樣,不再借助拐杖,行動自如。
可冷晚不敢把話說得太確定,怕顧諾枝會失望。
“沒事兒,就算不痊愈也沒關系。”顧諾枝垂下眼簾,將眼淚給極力憋了回去。
“枝枝,你原諒我了嗎?”女人俯下身,一把抓握住顧諾枝的手腕。
“沒有!”顧諾枝瞪了一眼女人,沒好氣道,“把手給我松開。”
“……”女人聽話地默默松了手。
“別想著用什麽苦肉計,我可不吃這套!”顧諾枝瞪大一雙濕漉漉的杏眼,衝著冷晚警告一句。
“那我能留下來嗎?”冷晚用一雙憂鬱的墨黑眸子注視著顧諾枝,懇求著道。
“你自便!”說著,顧諾枝將手裡的毛巾給扔進了熱水裡。
站起身來,一個毅然轉身,剛走了兩步就又停了下來,背對著冷晚淡漠地開口道:“自己記得吃藥。”
冷晚雙手撐著床沿,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望著顧諾枝的背影輕聲應上一句。
“我會的。”
***
顧諾枝將自己的主臥讓給了冷晚,自己去睡客房。特意挑了一間離主臥最遠的客房,不想和女人挨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