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過去多少天以後,她重複了近百上千遍“我媽媽才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後,她才離開了那個黑暗的空間。
她曾和齊嬌在黑暗的地下室裡約定,以後要一起當幼兒園老師,以後要一起去看大海,以後要一起去做探險家,以後要蓋一座城堡。
齊嬌曾和她說,我們都要好好長大啊,長大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她們在那裡拉鉤,哪怕是在黑暗中,望向彼此的時候眼中都是光亮。
那時的她們可以擁抱取暖。
但在另一些黑暗的記憶裡,無人和她擁抱取暖。
依舊是黑暗的空間裡,年幼的她被關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箱子裡,邱姿敏說:“準備好了嗎?捉迷藏現在開始了。”
她小小的身體蜷縮進去,在等了很久以後,不斷地問:“好了嗎?”
但沒有人回應,而她推箱子蓋,根本推不開。
她嚇得在箱子裡嚎啕大哭,卻沒有人理她。
年幼的她不停喊媽媽,無人回應。
她在裡邊悶了很久,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在醫院醒來,入目是縞素的白,她看著坐在床邊的邱姿敏問,“媽媽,你為什麽沒來找我啊?”
“我也去躲起來了,把你給忘記了。”邱姿敏說。
邱姿敏還喜歡把她關在櫃子裡,依舊是一片黑暗。
邱姿敏說:“這是咱們兩個遊戲,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媽媽最疼你了,如果讓別人知道了,媽媽會傷心的,而且還會帶別人一起來玩遊戲,這樣你就不是媽媽最喜歡的孩子了。”
年幼的梁適不懂具體的,但她不願意讓別人跟她一起玩這個遊戲。
因為她自己也不喜歡玩這個。
但她提出可不可以換個遊戲玩的時候,邱姿敏就變了臉色,“你想玩什麽?那我再把你送去佳妮阿姨家,去找齊嬌姐姐玩好不好?”
以及還有她無數次提及,如果她將這件事情告訴別人,邱姿敏就會送她去楊佳妮那裡。
如果她把這件事告訴大哥二哥,那楊佳妮也會將大哥二哥送過去。
梁適自然不會說。
那間黑暗的密不透風的地下室,成了她噩夢一般的存在。
她沒有幽閉恐懼症,但是在黑暗中會下意識害怕。
之後的黑暗記憶屬於原主,梁適是以旁觀者視角看到的。
青春期的原主蜷縮在那間黑暗的房間裡,她最喜歡的位置就是門後,在門後喝過酒,在門後自殘過,在門後獨自流淚,在門後睡過覺。
以及曾經那個沒有出現過正臉的夢。
黑暗的空間裡,原主穿著紗衣躺在冰冷的床上,那衣服薄如蟬翼,有一道清冽的女聲說:“我喜歡畫一些有殘缺的東西。”
說完便甩下一鞭子。
鞭子帶著風聲落在原主身上。
原主疼得腳趾都蜷縮,額頭上出了冷汗,臉上表現出了冷漠和厭惡,卻越發勾起對方的興趣。
“對,我就是喜歡你這個表情。”那道女聲說:“你最好一直保持著。”
說完之後又是一鞭子甩下去。
原主閉了閉眼,那雙眼冷冽沒溫度,帶著疏離的厭世感。
有人蹲下來,她隨意拿髮夾將頭髮夾起,卻根本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子。
只有她那清冽的聲音,“你為什麽這麽聽話又這麽叛逆呢?呵,我喜歡。”
她塗著豔紅的長指甲輕輕劃過原主的下巴,卻忽然扎在她下巴上,“她們都說邱姿敏最疼三女兒,但怎麽為了一幅畫將把你送給我當模特呢?阿適。”
這聲阿適喊得繾綣,卻帶著冰冷感。
原主嘴唇微動,“滾。”
對方笑了,那聲音越來越大,但在她笑聲停止的時候,一鞭子又甩下來。
與此同時,有人推開門,喊了聲:“阿霜。”
第105章
阿霜。
秦厘霜。
梁適曾在梁新舟那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梁新舟問她還記不記得秦厘霜, 她主動坦白了自己失去部分記憶的事情。
夢境和現實連貫起來,原主被綁在那裡不能動,任由秦厘霜作畫, 她是個天才藝術家,也是個瘋子。
她為了追求所謂的極致藝術感不顧一切,甚至為了她所要的破碎感和頹喪感專門折磨原主。
原主也是個瘋子,卻在邱姿敏面前,成為了乖巧的人。
“馴獸”大概就是這樣。
獸可以在任何地方露出尖牙, 卻必須在主人面前低頭。
……
“梁適。”熟悉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人伸出了一隻手,把她從深海之中往出拽, 可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依然像要把她吞噬掉。
她無法睜開眼睛,也沒辦法辨別這是誰的聲音,只知道往有光的地方走。
可光在哪裡呢?
哪裡都沒有光。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周遭都是嘈雜的聲音。
她聽不見任何人說話。
風聲呼嘯, 遠方有光亮起,微弱的光漫天飛舞, 是一隻隻漂亮的螢火蟲。
天空中有了月亮, 也有了散落的星。
光雖微弱,卻有了方向。
她聽到有人喊:“姐姐,姐姐。”
她聽到有人問:“姐姐,你以後會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