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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竹的生活回到了正常軌道。
她主動和顧醫生聊起自己的病,聊起那天的場景,她說她害怕那種地方,害怕眼睛被蒙住的感覺,更害怕的是那個奮力保護她的人消失。
她說了很多很多。
顧醫生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許清竹的自我調節能力比小時候好了太多,她在訴說完這些之後主動跟顧醫生說:“您給我開一些能壓製我這種情緒的藥,我心理上會盡量克服。”
她說她要好起來,因為梁適醒來以後如果看到她這幅模樣,會很難過。
那個溫柔的人啊,總喜歡把一切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
所以許清竹要保護好自己,總不能努力地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
許清竹之前剛醒來的時候好像就站在懸崖邊上。
懸崖下邊大霧茫茫,深不見底。
她在那裡不斷搖擺,不斷晃蕩,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
沒有人出現拉她一把。
當時她已經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可依舊無果。
但在聽到梁適名字的時候,懸崖底下的大霧好像一下就散開了。
她看到了深淵,看到了那些黑漆漆的東西。
許清竹當時想落下去會怎樣呢?
會解脫嗎?
她的意識在渙散,可在見到梁適的瞬間,她想:掉下去不是解脫。
好好活著才是。
有人出現在懸崖邊上,把她拽了回去。
許清竹知道,她還有事情沒做完,還有人要保護。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需要她的人。
梁適的身後站著一排排人,都在殷切地看著她,希望她好起來。
哪怕只是為了她們,她也要好起來。
許清竹努力去克服自己的情緒,成為成年人之後的一大優點就是情緒要比小時候穩定太多,哪怕在當下那個場景想起了痛苦的回憶,在脫離掉環境之後也會很快消化掉那些情緒。
因為建立了耐受性。
成年人已經明白:活著本身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在許清竹做完檢查,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她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她在梁適的病房坐了半下午,沒什麽事做就畫畫。
她畫畫的天賦也很高,隨意勾勒幾筆就能描繪出梁適的輪廓,畫出來的梁適嘴角是往上揚的。
哪怕她現在沉睡的,但記憶裡的她就是最溫柔的。
晚上她去蘇家吃飯,盛琳琅和許光耀也去了。
許清婭和蘇美琪聊得特別好,盛妤總是想插入兩人的對話,結果被許清婭嫌棄,“你搶我姐姐,我不跟你玩。”
盛妤瞪大眼睛反駁:“明明是你搶我姐姐!”
許清婭也只是逗她,自己沒認真,結果小屁孩兒認真了。
年幼的她肯定不是許清婭的對手,於是跑去跟許清竹告狀,窩在許清竹懷裡死活不起。
當天晚上,盛妤還鬧著要跟許清竹一起睡。
而且是先斬後奏的,洗完澡以後直接跑去給許清竹準備的房間裡,抱著小熊玩偶鑽進被子裡,蘇瑤抱她的時候,她怎麽都不肯走。
最後許清竹說:“就讓她在吧,正好陪我。”
蘇瑤無奈,“她睡相不好,踢人。”
盛妤被戳穿,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現在改了!不信的話跟我睡一天就知道了!”
許清竹被她逗笑。
晚上臨睡前,盛妤低聲問許清竹:“姐姐,你被壞人抓起來的時候害怕嗎?”
許清竹的思緒正遊離,她想起了梁適。
分明沒多少夜晚是和梁適一起度過的,但在想起她的時候記憶卻格外鮮亮。
好像只有她存在的時候是發著光的,其余所有時間都黯淡。
許清竹聞言晃神,手落在她發梢,低聲說:“有一點害怕。”
她在安撫小朋友。
結果小朋友窩在她懷裡,特豪橫地說:“姐姐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行。”許清竹笑。
盛小魔王說:“我拳打壞人的頭,腳踢壞人的腿,把她們揍得嗷嗷叫,讓她們都不敢欺負你和梁姐姐。”
許清竹也不知道五歲的小朋友怎麽就這麽多奇怪的話,她只能應答:“行。”
片刻後,盛妤悶聲問:“姐姐,你是不是很想梁姐姐啊?”
許清竹愣怔,她閉上眼睛,一滴淚掉下來,那清冷聲線充滿了繾綣和懷念,“是的啊。”
——很想很想。
許清竹怕她去了她的世界,再也不回來。
更怕的是她連她那個世界都沒去。
比起梁適要留在她身邊,她更希望梁適活著。
哪怕她一生不再見梁適。
只要知道梁適尚安好就足夠了。
盛妤拍著她的背,一副小大人的語氣,“梁姐姐會醒來的呀。”
盛妤說:“公主只是在做夢,在她的夢裡一定很精彩吧。”
許清竹點頭:“或許。”
“有天你去吻醒你的公主。”盛妤的聲音已經迷糊,卻還是說:“公主醒來就會一直一直愛你啦。”
許清竹被她這充滿夢幻色彩的語氣安慰到,摸著她的頭髮充滿眷戀地說:“是啊,公主會一直愛我的。”
——哪怕我沒有吻醒她。
——即便公主不愛我,我也會一直愛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