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適張了張嘴,沒有反駁。
程苒的聲音涼薄至極, 帶著不屑和鄙夷:“一次是垃圾, 次次是垃圾,你可別把自己當什麽高尚的好人。”
梁適:“……”
幾秒後, 梁適說:“你要是沒有其他話,我就掛了。”
“等等。”程苒喊了聲, 卻良久未出聲。
她那頭傳來的風聲很大, 呼啦呼啦地吹在梁適這邊安靜的客廳裡。
許清竹抱膝靜坐在地上,頭髮半濕地垂在肩膀,梁適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許清竹的發梢, 動作輕緩。
久到梁適沒有耐心想掛電話的時候, 程苒終於開口, “你要是再見到她,替我給她捎句話。”
“什麽?”
“對她,我也曾有三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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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製的三分心,已經是程苒能給到的最大真心。
當時,梁適有一萬句話想說,譬如:你的真心值幾個錢?是不是以為別人還要為你的三分真心赴湯蹈火?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酷?你當真覺得古星月要為你的三分心付出一切,忍受你的放浪形骸?
……
想罵的話太多,最後竟是一個字也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值不值得,都要留給當事人判斷。
就像之前的白薇薇,她愛陳流螢愛到甘願放棄自我,那誰也勸不住,反倒會把規勸她的人全都放到對立面。
梁適對這種向來保持中立態度:尊重。
等到電話掛斷之後,屋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客廳燈光昏黃,梁適將白色的毛巾重新覆上許清竹的發頂,許清竹的腦袋往後仰,半濕的發落在她腿上。
風忽然吹開了窗戶,傍晚的壞天氣似是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頃刻間烏雲密布,風呼嘯著卷起枯枝腐葉,把頑強掛在樹梢的黃葉齊刷刷吹下來,齊齊裹著吹向遠方。
梁適起身去關窗戶,然後鎖上,重新回到客廳。
“有點好笑。”許清竹忽地冷聲說。
梁適抿唇,知道她在說程苒,低聲道:“是啊。”
“為什麽她要覺得別人會稀罕她的三分真心呢?”許清竹說:“古星月愛了十分,她只出三分,還要以一種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態,古星月憑什麽要跟她在一起呢?”
梁適兀自搖頭,“當初我和古星月提過,遠離程苒。”
“她沒聽?”許清竹問。
梁適低聲回答:“不知道,但看現在這樣應該是沒有聽的。”
梁適之前也就是跟古星月提了一下,當時的古星月連她都很討厭,自然也不會將她的建議放在心上。
她主要是怕古星月受傷 。
現在來看,這是無可避免的。
畢竟像程苒那種人,都願意付出三分真心。
浪子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她們放蕩,對這個世界都玩世不恭,唯獨對你付出了三分心,一般人會喜歡這種獨特。
尤其是像古星月這樣的乖乖女。
可她們忘了,如果她們跟尋常人談戀愛,能得到的是七八分真心,十分愛。
何必拘泥於三分。
許清竹摳了摳指甲,忽然說:“梁老師,給我吹個頭髮吧。”
“好。”梁適起身去衛生間櫃子裡拿吹風。
她依舊坐在沙發上,暖風吹過她的指間,又吹過纏在她手指上的許清竹的發絲,而後吹向許清竹的發頂。
許清竹繼續對著紙思考。
等到梁適把頭髮吹乾,又拿自己胳膊上纏的發圈給她把頭髮扎起,手指穿過她柔順的頭髮,許清竹忽地說:“你明天去幼兒園等等吧,看能不能等到古星月,不要用手機跟她聯系了。”
“嗯。”梁適應了聲。
許清竹拿著筆在手中轉了一圈,隨後在紙上劃出一道線,“我猜她是因為談戀愛的事情被楊佳妮發現,然後她想要反抗楊佳妮跟程苒在一起,結果再去找程苒的時候,發現程苒已經和別人混在一起,她心死,可能是想要自暴自棄,也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被楊佳妮發現以後,會引發嚴重的後果,所以她給你打了電話,卻沒想到也被楊佳妮發現,所以她現在的狀況很危險。”
梁適:“……”
聽完許清竹的這一圈猜想,梁適感覺自己沒有帶腦子,只會問:“為什麽?你怎麽分析出來的?”
“剛才打電話的時候,程苒說她和古星月分過一次手。”許清竹說:“所以古星月之前為什麽會和她分手?就連程苒都能說出三分心這種話,說明她們之前應該是熱戀期,結果古星月提了分手。在沒有發現程苒出/軌之時,除了被楊佳妮知道受到威脅,我想不到還有其他理由。”
“但楊佳妮為什麽會排斥她談戀愛呢?”梁適下意識問。
問完之後卻沉默。
她忽然就想到了。
許清竹也相應地沉默,筆尖在紙上亂塗亂畫,幾秒後輕嗤,“楊佳妮怎麽會讓她談戀愛呢?她現在可是齊嬌啊,如果她談戀愛了,楊佳妮去哪裡找木偶做情感寄托呢?”
梁適低斂下眉眼,重重地歎了口氣,“古星月……”
隻說了個名字也無法形容下去。
太慘了。
言語無法形容的悲慘。
“弱小的人,向來只能尋求自我保護。”許清竹冷聲說,“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不那麽慘。”
她說完以後把紙和筆放在桌上,起身道:“好啦,梁老師,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