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的心理診療還要繼續嗎?”Gina問:“還是你去我們醫院重新掛號?”
“不用了。”梁適說:“我現在沒有太大的心理問題,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以前的情況。”
“如果你現在好了的話,我是不建議你了解過去的。”Gina頓了頓說:“無論以何種方式,你已經治愈自己了。了解過去可能會觸發你痛苦的記憶,回到過去的狀態。”
“但人沒有過去是不完整的。”梁適說:“我還是希望了解。”
Gina盯著她看了會兒,隨後將她的診療檔案還給她。
在梁適拆文件袋的時候,她順勢道:“你成為我的患者是在你18歲那年,只有五次,時間是兩個月,後來你強行退出了診療,我便出國了。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和你自身的防禦機制有關。”
Gina說到這裡也忍不住感慨,“我很好奇,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裡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梁適看文件到一半,抬頭笑了下,是非常善意的笑容,“可能是感受到了愛吧。”
“……”
Gina頓了頓,“愛確實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梁適拿著原主18歲的心理診療檔案離開Gina家裡的時候,心情略有些沉重,卻還是溫和地和她道別。
Gina卻道:“下次可以和我聊聊,這些年你發生了什麽。”
梁適笑:“好啊。”
她離開Gina家之後驅車回家。
在路上車速放得很慢,心裡壓著事,害怕自己開太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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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灣。
許清竹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對她來說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聽見門響,許清竹側目看去,剛好和梁適的目光對上。
那一瞬,她看見了梁適紅著的眼眶。
許清竹關掉電視,將遙控放在茶幾上,她帶著幾分輕松的笑意問:“梁老師,受什麽委屈了?”
梁適抿唇,先下意識地回了句:“沒事。”
可她回答的時候,聲音哽咽。
尾音都帶顫。
許清竹立刻皺眉,站起來朝她走來。
而梁適將那文件袋放在玄關處,彎腰換了鞋。
她再站起來的時候腿一軟,差點跌倒,是許清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之後她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許清竹身上。
許清竹看她狀態不對勁,放緩了聲音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等我緩一緩。”梁適盡量很正常地說。
“慢點來。”許清竹安撫她:“不用急。”
她被許清竹扶到沙發上,然後她整個人窩在角落,蜷縮成一團,是非常防禦的姿勢。
許清竹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低聲勸:“喝一點。”
梁適接過那杯水的手指都是顫抖的,她得用雙手握住才行。
咕嘟喝了幾口,水漬落在唇角,她也不知道去擦。
許清竹問:“你是這樣開車回來的嗎?”
梁適閉了閉眼,“我開得很慢,你等我緩一緩好不好?”
“好。”許清竹將杯子放在一旁,安靜地等她平複情緒。
在Gina面前,梁適不敢有任何異常。
害怕Gina看穿她的脆弱,再一次和她建立醫患關系。
開車回來的路上,她又害怕出事,所以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路。
一直到現在,回家以後她緊繃的精神才放松下來。
她的腦袋埋在膝蓋間,整個人都顯得脆弱。
許清竹坐在一旁看,隨後注意到了她手邊的牛皮紙袋,低聲問:“我可以看嗎?”
梁適的身體微微晃動,悶聲應了句:“嗯。”
許清竹打開牛皮紙袋,裡邊記錄了梁適18歲的心理診療記錄。
很詳細的問答情況。
前一兩次的並沒有什麽特殊,梁適回答所有的問題都很簡單粗暴。
要麽是“我不想說”,要麽是“關你什麽事”。
醫生在後邊給的診斷是:躁鬱症伴雙向情感障礙,嚴重的自我防禦機制。
是從第三次開始,梁適敞開了心扉,說一些不著調的話。
[我沒有小時候的記憶,我不記得我怎麽來了這裡,但我家裡很有錢。]
[我很喜歡這個家,但我的媽媽不喜歡我。]
[沒關系,我也不用她的喜歡,可是她說她很愛我,所有人都說她愛我。]
[我有花不完的錢,我也信了我媽媽是喜歡我的。]
[我生了一場大病,可那場病是因為我媽不小心把我推進結了冰的海裡才發生的,但我媽說有邪祟。]
[我想毀滅這個世界,太黑暗了。]
[我想殺人,動物也行。]
[只有血才會讓我保持清醒。]
[後來我發現或許不用血也行,我發現了另一種方式。]
[什麽方式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不想治療了。]
[我又沒有病,我只是喜歡玩點刺激的而已。]
[……]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診療單上,她的話都很凌亂。
但看得出來,她精神是不正常的。
許清竹快速翻閱了這些東西,然後問梁適:“是你經歷的還是她經歷的?”
梁適的情緒稍稍平複一些,搖頭道:“我不清楚。”
似乎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在提醒她過去發生的一切。
她的共情力原本只會讓她有心疼的感覺,但遠達不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