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瑜姝抬眼看向雲生,在素蘭的攙扶下走到了雲生面前,扶起雲生:“自然該講,在本宮這裡,沒有什麽是不該講的。”
“你們幾個也別跪著了,這膝蓋怎的受得住,又沒犯錯跪著做什麽,都找個座兒坐下吧。”
雲生看向魏瑜姝,雙眼溫柔如水。
“那雲生便講了。”
“秦家小少爺自小出生武將世家,其父又是威名赫赫的鎮北大將軍,雲生在中京也有聽聞秦玉林之名,中京人言,秦家四子,個個三歲能舞劍,五歲能騎馬,七歲張弓射大雕。此言雖有誇大之嫌,但不無道理。秦玉林自然騎射都在上乘,九芊曾告知雲生,說三公主的馬受驚前是秦玉林在教三公主騎馬,那這馬兒定是秦玉林所選,他不會不懂馬的品性,這秦玉林卻在此案中摘得乾乾淨淨,此為疑點之一。”
“這之二嘛,呂軒此人,雖性格蠻橫無理,但他並非魯莽之人,他所有的蠻橫之舉都在他能承擔的范圍內,他身邊自有人為他考慮,這都依賴於其妹妹呂貴妃,和身後的呂家,呂家苦心經營這麽多年,斷不會讓一個傻子坐上這個位置。他雖與公主結下仇怨,但雲生在迎星閣中得到的消息,呂軒時常會到迎星閣尋歡作樂,每每必喝得爛醉如泥,其對公主有冒犯之言,但並未言過妄圖加害於公主,且還大逆不道地妄圖成為三公主的駙馬。況且此案之後,雖呂軒一族受到極大的打擊,但晉王一脈,只是失了一些小利,卻還能與崛起的楚王殿下勢均力敵,由此可見,其並未傷及命脈。”
“呂軒與公主的仇怨還犯不著他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刺殺公主,況且刺殺一事,真正大受打擊的,其實是公主您。有人想要削弱您在朝中的勢力,扶持另一人。”
魏瑜姝重傷,一昏迷就是幾個月。這幾個月,魏瑜姝的手下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打壓,被打壓程度遠超晉王趙襄。而楚王趙睿,魏瑜姝的胞兄,更是因為魏瑜姝的受傷,趁機扶持了許多自己的手下,趙成對這些都睜隻眼閉隻眼。
魏瑜姝在榻上坐下,一隻腳曲著,一隻腳放平,拿起了小木桌上的書信看了起來,隨意地問:“哦?那依雲生所見,是何人想要削弱本宮的勢力?”
何婉如卻在這時候輕咳了一聲。
魏瑜姝用冷淡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何婉如一下就臉色煞白,借飲茶掩飾心虛。
魏瑜姝輕笑道:“雲生莫怕,大膽地說,這裡沒有人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怪罪於你。”
雲生朝著魏瑜姝深深一拜:“公主明鑒!”
“雲生鬥膽猜測,刺殺一案幕後指使,應當是三公主與楚王殿下。”
何婉如端茶的手微微顫抖,顏嵐和齊盛更是大氣不敢出。
這雲生當真是太敢說了,她一個猜測,把和魏瑜姝關系最好的三公主趙鈺,以及魏瑜姝的胞兄趙睿一起給推向了對立面。
這話若是說出去,那就是殺頭的大罪。
結果三人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聽見雲生又說:“另,春獵時亦嫿請求公主您帶上她去,而後一向粘您的亦嫿竟然願意陪后宮嬪妃們解悶,而讓您獨自駕馬去尋三公主,雲生不敢貿然揣測三公主為何要謀劃刺殺一案,但雲生敢說,亦嫿在春獵上的行為,不合常理。”
得,雲生這一大段話,把魏瑜姝身邊親近的人和血親都得罪完了。
齊盛偏過頭,不敢看魏瑜姝的臉色。顏嵐也是低著頭,不敢吱聲。
唯獨何婉如放下茶杯,朝魏瑜姝一拱手:“公主,雲生所言非虛,臣女可作證,但其猜測是為主觀臆斷,不可盡信。”
魏瑜姝打量著雲生和何婉如,在雲生說話時,魏瑜姝直視著她的雙眼,她不卑不亢,眼神坦蕩,沒有分毫的避讓。
這屋裡的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秒雲生就得被拖出去。
但是魏瑜姝很平靜,平靜過頭了,她略微一點頭:“本宮知曉了,你們且退下吧,讓九芊別跪了,傳她進來。”
雲生本就是水一般溫柔的女子,此時眼裡卻帶上了幾分倔強。
“公主!雲生有一事想不明白,望公主解惑。”
魏瑜姝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麽,直直看向雲生,眼神帶有極強的威壓,聲音也壓低了:“如有困惑,明日再議,讓九芊進來。”
雲生一怔,眼中受傷神色盡顯,低下頭,伏身道:“是,公主。”
四人退出房間,叫九芊進去,稍稍走遠一點,何婉如臉黑得如炭一樣。
“你當真是不怕死,竟敢在這時候提起三公主和楚王殿下,你可知光憑你方才一番話,公主便能立馬讓九芊取了你的人頭!”
齊盛歎了口氣:“婉如的話雖重,但話粗理不粗,雲生,你方才逾矩了,這可不是你該對主子說的話。”
雲生卻好似還沉浸在剛才魏瑜姝震懾她那一眼裡,有些心不在焉:“雲生不過是完全為公主著想罷了,要成大事者,仇敵可能來自身邊任何一人。”
齊盛幾人見雲生似乎還不知悔改,長歎幾聲,也不再多言。
有人離去,帶進門外的涼風,魏瑜姝重重咳了幾聲,就覺得自己的胸腔又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的痛。
時隔兩年又遭受一次刺殺,第一次是魏瑜姝故意而為之,且顧若飛下手心裡有數,魏瑜姝看似傷很重,但都不及命脈。而這一場刺殺,是真的差點要了魏瑜姝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