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車漸漸遠離了身後的巨獸。
一架又一架戰機穿越雷暴,向著這片廣闊平原飛速行來。
風雨雷暴之中,死裡逃生的人回頭望向身後。
那是一幕難以描繪,令人終身難忘的瑰麗之景。
巨大的黑色水母,像是綻放的死亡之花。
所有黑藤都朝拜與它,向它奉上生命與靈魂。
隨著那些紅色的、紫色的微光化作夜空中的絲絲縷縷,如煙般輕飄,自四面八方而起,朝著那隻巨獸飄然而去。
漫天濃霧,便也如那些黑藤的生命一同,如煙般緩緩消散。
人類的戰機,居高臨下地徘徊在那光影幢幢的煙靄之中。
他們俯視著那垂死掙扎的龐然大物。
陣陣火光,迸發在那巨獸的殘軀之上。
巨獸轟然倒地的那一刻,地面猛烈震動了一瞬。
空中徘徊的十幾架戰機仍舊沒有停止對那巨獸的射擊。
遠方天空,戰機的霧燈穿雲而來。
殘破的裝甲車於暴雨中停下。
柴悅寧解開安全帶,起身望向了不再只有無邊黑暗的夜空。
接連降落的戰機裡,走出了全副武裝的人類。
他們穿著陌生的軍裝,持槍/械列隊於雨中奔跑,很快便將那輛破漏的裝甲車重重包圍。
一時之間,七八道手電筒的光,打在裝甲車中的幸存者身上。
救援者的眼裡保持著十二萬分的警惕。
柴悅寧走到駕駛座旁,看了一眼脫力躺靠在靠椅上的老向。
他的左側半身已被雨水暈開的血色浸透,蒼白如紙的臉上幾乎看不見血色。
虛弱至此的他,一手捂著腰腹的傷口,一手摘下了臉上的擋風鏡,倒吸一口涼氣,說了一句:“能不能讓那群天上來的別打燈了,晃得我眼花。”
柴悅寧一時哭笑不得:“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老向無所謂地笑了:“這點傷,死不了。”
無數燈光投來之處,傳來了令人安心的聲音。
“是地下城基地的人嗎?”
“是!我們是地下城基地的人,今日受軍方指令,上地等待浮空城來援!”
“請帶我們進入地下城基地!”
“沒問題,但我們小隊有人受傷了,需要盡快醫治!”
“我們有專業的醫療人員,但在那之前,你們需要進行感染監測!”
“我們願意配合感染監測!”
浮空城的支援來了,黑藤枯萎了,他們活下來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
零落在四面八方的基地信號塔,於枯萎藤枝的覆蓋中靜靜聳立著。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裡,地面信號塔盡數故障,基地只能使用地底核心信號站,向外城分撥短程信號。
這樣的分撥,只需搗毀外城臨時信號接收點就可以輕易阻斷,穩定性遠遠不如地面信號塔。
如今信號塔已經不受黑藤干擾了,也不知基地信號是否能夠漸漸恢復。
柴悅寧這般想著,摸出通訊器看了一眼,通訊信號已從徹底沒有,變成了不穩定狀態。
她向基地軍方發送了一條語音通訊。
“浮空城增援已至,第十三傭兵隊,任務完成。”
數十秒後,通訊器顯示通訊發送成功。
那一刻,她不禁望向遠方,望向那片落雨的遼闊天際。
那陣於基地上方彌漫許久的大霧終於散去。
黎明的天光,是烏雲泛紫,是頭頂月白,是徹夜的暴雨,終也綿綿。
感染監測通過後,一個身披雨衣,身材細瘦的中年女人向他們快步走來。
柴悅寧明顯感覺到,女人的目光停留在了褚辭身上。
而褚辭,也靜靜望著那個女人。
***
浮空城援兵的到來,無疑讓地下城基地望見了末日曙光。
人類戰機無法在地下城基地內部飛行。
下地後,浮空城帶來的戰機,紛紛被安排在了地下城基地空余的停機處。
浮空城的增援在主城軍方安排下先行趕往九區,隻為先一步解放基地主城的軍力。
通訊恢復的那一刻,基地最為慶幸的,便是選擇相信了那看似無比渺茫的希望。
那些在常人眼裡,可能早已徹底淪陷的外城,竟在通訊信號漸漸恢復的半小時內接連與主城取得了聯系。
受困於絕地的人還活著。
來不及撤離的治安官、城防軍,以及備有自用槍/械的傭兵,在混亂之際將身旁沒有被感染的人們組織了起來。
他們封堵通風口,躲藏在超市、學院、醫療所,在最小的范圍裡,部署了能力范圍內最強的防守。
甚至有的城區奪回了器械損壞嚴重,但是防禦工事仍舊堅固的城防大樓。
外城的人們,一直在堅守,一直在等待。
他們熬過一個又一個不眠的夜晚,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等待主城的救援。
通訊信號恢復的那一刻,他們的心底滿載著劫後余生的狂喜。
“十區緊急通訊!我是十區城防軍副官,我們仍在堅守城防大樓,幸存人員不足四百,請求主城支援。”
“四區緊急通訊!我們全力守住了四區醫療所,幸存上千人,武器彈藥快要耗盡,請求支援……”
“七區治安所緊急通訊,隔離牆升起後,我們與城防軍保護住民一同退守城區電力站,預計戰力損失已過半數,請求主城盡快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