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上抱著狙擊槍的女人忽然開了口。
“來的路上,我們看見羅昆的車了。”
“嗯?”柴悅寧一下集中了注意力。
“只剩下一個車頭,車翻了,玻璃也全碎了,燈還亮著。”女人說著,皺了皺眉,“車上車下都是血,只有幾條斷肢,連個全屍都沒有。”
“……”柴悅寧不禁重重歎了一聲。
為了活著,有些人拋下了同伴,可最後卻也只是一場徒勞。
柴悅寧忽然有些後怕,如果當時自己也和羅昆一樣,選擇拋下那個受傷的小姑娘,此時此刻或許早已淪為異獸餐食。
她這般想著,目光不自覺望向了角落裡蜷縮著的少女。
不管是在羅昆的車上,還是在她的車上,這個小姑娘總是喜歡縮在角落。
那個樣子,就像……
像一隻受傷的小貓,眼裡寫滿了警惕,無時無刻不抗拒著試圖靠近的生人。
短暫的分神,讓她有點沒太聽清隊友的話語。
回過神時,只聽得一句:“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半天,差點以為你……”
“杜夏,別說這些。”柴悅寧打斷道,無所謂地笑了笑,“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命硬著呢。”
“……”
“我跟你們說啊,我這次算是長見識了。”柴悅寧說著,閉上雙眼,靠著車壁,一連做了三個深呼吸,感慨道,“你們是沒見著,那玩意兒到底有多大。”
“廣播裡那條大蟲子?”盧啟好奇問道。
“是比那大蟲子還嚇人的東西……腿比歷史書裡的大象還粗,前肢像兩把大刀子,站起來比一層樓都要高,嘴巴長在肚皮上,好大一張,裡面全是觸手一樣的口器!”柴悅寧齜牙咧嘴地說著,兩隻手還生動地比劃著,車子再晃也擋不住她戲癮上身。
盧啟聽了,不禁詫異道:“霧區裡的異獸都進化成這樣了嗎?隊長你不是在唬我們吧?”
“我唬你做啥?又不止我一個人看見。”柴悅寧說著,目光再次望向角落的少女,“她也看見了。”
少女應聲抬頭,一雙眼怔怔望向柴悅寧。
柴悅寧站起身來,幾步踉蹌,側坐在了她的身旁:“你得給我做個證啊,我說的是真話,對吧?”
她說著,彎眉衝少女笑了笑。
少女眨了眨眼,分外聽話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盧啟好奇問了起來。
“所以隊長,這小姑娘是羅昆的人?”
“話別亂說。”
“那她是哪兒來的?”
“她和她隊友走散了,我剛好遇見,就帶身旁了。”
“嗐,我還以為她和羅昆有啥關系呢,現在看來,救她也沒啥好處撈。”
“順路救個人,還想要啥好處啊。”
柴悅寧淡淡說著,扭頭望向了身側的窗外。
車子晃蕩地顛簸在晨霧之中,耳畔是隊友熟悉的拌嘴聲。
又一場春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隨著霧氣漸淡,終於真正脫離了高風險區,緊繃的一顆心才被她徹底放了下來。
這下是真的要回家了。
這樣的念頭剛起,一陣疲意便瞬間自壓抑的心底深處湧了上來。
柴悅寧捏了捏已然有些發軟的雙腿,閉目靠在窗邊,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恍恍惚惚間,她的腦袋向旁側沉沉墜去。
有一隻手輕輕托住了她的側臉,觸感幾分冰涼,幾分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要帶異種進城咯。
第5章
老舊的車子一路顛行,柴悅寧睡得並不安穩。
她夢見無人荒野,夢見巨型異獸,夢見自己獨自奔逃在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濃霧之中。
隨著一陣猛烈搖晃,身上蓋著的外衣滑落,柴悅寧如觸電般自夢中驚醒。
“老向你就不能開穩點嗎!”
“這地上啥時候多出來一個坑!”
“嗐,隔三差五要開的路,怎還不熟呢?”
“昨兒從這過也沒有這坑啊,你小子少叭叭,我開不好下次你開?”
“我開就我開!”
“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大車證是走後門得的,別給我開壞了。”
“你這破車還有再壞的余地嗎!”
十分劣質的睡眠,讓柴悅寧的腦子十分昏沉。
驚醒後,老向和盧啟的聲音,則讓她感到無比心安。
她下意識望向自己的左側。
少女依舊蜷縮在她身旁的那個小小角落,細瘦的手臂環著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眼閉著,長長的睫毛隨車廂晃動而輕輕顫抖。
她也睡著了,但任誰都看得出,她睡得並不安穩。
柴悅寧將不知誰為自己蓋上的外衣輕輕蓋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站起身來,稍稍伸展了一下胳膊,低頭順著小小的窗口向外看去。
眼前之景,已不再是先前那些舊世界的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沙地平原。
平原之上,漸漸出現了三三兩兩,孤獨零落的高塔。
為了阻止黑藤瘋狂蔓延,基地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把基地上方變成了一片草木難生的沙地。
而這些高塔,就是基地設立在地面的信號塔。
只是今年生長季的雨下得太過綿綿不絕,些許抗旱能力偏強的黑藤,借著雨勢,蔓延進那黃沙之地,在高塔之上開出了詭譎而又豔麗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