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第一次看到冬季裡盛開的燦爛而多彩的四季花海。
紅黃相間的洋金鳳,粉色優雅的美人蕉,還有盛開在十幾米高的樹頂上像極團團火焰的紅色花朵。
朝陽看的入迷,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傳說佛主釋迦牟尼就是誕生於這種樹下,因此它作為無憂花樹,常受到人們的供奉,而且樹齡越是古老,它的神力便越是強大,而它越是靈驗,來許願的信徒也會更多。”
葉婉夷順著朝陽的目光介紹了這棵遮天花樹的神奇之處,還拉著朝陽走到了花樹之下,指著那些紅繩與銅鈴鐺說:“我這棵無憂花樹是整座番禺城最靈驗的,每年的七夕與重陽,我們山莊都會打開大門,歡迎外面的人進來許願,我在和宋郎大婚前也來許了願,如今腹中的雙生子便是那時求來的。”
朝陽聽到此處,目光投向了葉婉夷平坦的小腹,又看看葉婉夷清秀的臉,問:“你與你兄長便是雙生子,也是你娘求來的嗎?”
“你還真說對了,這個無憂花樹的傳說就是我娘告訴我的,所以我千方百計尋到這棵樹的地方建立了碧水山莊。”
葉婉夷的手拂過樹下垂落的一道道紅繩,明媚而白皙的小臉閃著幸福地笑意。
“母親的紅繩還在,便像母親還在。”
此時一陣北風帶著絲絲暖意緩緩吹來,無憂花樹下的紅繩隨風輕擺,清脆的銅鈴.聲錯落地響在耳邊,就好似是故去的葉母在回應花樹下的女兒。
朝陽看著葉婉夷與葉澤清極為相似的眉眼此刻露出的幸福,恍惚想起那個清冷的人似乎從來沒有浮現過這般神色。
那個人平日裡大多時候總是木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只有喝醉或生病時才偶爾會露出一點柔軟,卻又脆弱的讓人可憐。
朝陽曾在那一瞬間覺得那樣的葉澤清就像一個柔軟的小奶貓,好像生怕自己會丟下他。
而此刻正在被葉澤清牽繞思緒的朝陽,並不這一路以來葉澤清的傷口從未愈合過,甚至在最後幾天她已經感受到了頭部靈魂被撕裂般的巨痛。
一處屋簷高挑的兩層樓閣從一座山崖的半空伸展而出,像鳥喙一樣嵌入絕壁之上,而登上這處絕壁的石階也有蜿蜒盤旋數千層。
閣樓之內,一個身穿雪白中衣的清瘦女子蜷縮在竹床之上,她額頭與脖頸處的青筋暴起,蒼白的臉上冷汗如雨般流下,她兩手用力地按壓自己的額頭,卻並不能緩解這份痛感。
隨著她粗重的呼吸,胸口的雪白很快再次有鮮血浸出,而她的唇角也有隱約的一抹血跡。
“……這到底是什麽……”
尖銳的刺痛感讓她開口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卻又不得不再次服下一枚凝血丹,去止住胸口不斷冷卻的溫度。
距離竹床不遠的地方,一個藍衣女子正在一大堆藥材中調配將要用到的解毒丹。
“要不要我再給你扎一針?”女子手裡的動作沒停,問後面的人。
扎一針,也就是讓人陷入昏睡中來逃避頭疼的折磨,在到達碧水山莊前,葉澤清每當感覺疼痛將要來臨時就會主動要求阿蘭給她施針,而每次施完針再次醒來就是晝夜已然顛倒。
當時施針是因為她不想讓朝陽發覺她的異樣,既不想讓朝陽擔心,心裡隱隱又害怕朝陽不會為她擔心。
如今只剩下阿蘭在身邊,葉澤清倒是心裡沒那麽可糾結的了。
“不要,阿蘭……我怕我昏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葉澤清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阿蘭沒有回頭,卻也知道她咬著牙說話的樣子。
“快好了,葉澤清,你要堅持住,到明天清晨這個地方會有冬季的露水,紫萱再次盛開,我就能救你!”
葉澤清抱著自己的額頭,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她不斷告誡自己,封後大典馬上就可以舉行了,朝陽還陪在自己身邊,而且再過幾個月妹妹就要生產了,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娃娃叫自己姨母,想想那時的畫面,葉澤清竟在這般巨痛的時候還能露出一抹笑意。
這一刻,她在用盡全力把頭靠在了竹床的靠枕上,目光看向窗外。
一輪明月懸掛半空,照不亮那片重如濃墨般的夜空,卻照亮了兩個互相向往的心。
葉澤清眼前浮現的是那手執書卷蜷縮在圓椅上的倩影,而朝陽同樣站在一間寢室的窗前,看著明亮的月,想著那如月般清冷的人……
第57章 破碎
黎明的一束晨光從海面的盡頭透出來,將昏暗的天空與海面都灑下一片細碎的紅色。
靠近海面的山崖濕氣很大,朝露披在岩石與沙礫上,也打濕了閣樓不遠處的紫色花草的枝葉。
司馬文一直跟著葉澤清南下,此時也在紫色花草前守了整整一夜。
當第一縷晨光升起,他一朵朵數著紫萱綻放,再將它們一一連根拔下,提著內力用最快速度送到下方的閣樓裡。
阿蘭將花朵鮮豔又散發臘梅冷冽寒香的紫萱草系數鑿碎,讓這濃鬱的紫色花汁與她一早配好的各種研磨精細的藥材一起入爐生火熬煮。
而經受一夜折磨的葉澤清此時已經力倦神疲,她懨懨地滑坐在竹床上,看向阿蘭的視線變得朦朦朧朧,隻覺得一道碧藍色的身影不時來查看她的脈搏與胸口的傷勢。
半個時辰轉瞬將逝,阿蘭在葉澤清即將陷入昏迷前終於把這碗深紫色的藥汁端到了竹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