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桃花遲鈍的時候遲鈍的緊,機敏的時候又機敏的不行,她通過方才與阿裳的那些對話猜到阿裳應是想變漂亮,即便她認為阿裳已經足夠漂亮,卻還是為了滿足阿裳心願,拖了芙蕖來,說是要替她好好打扮一番。
知道二人來意的阿裳還未開始被打扮便已先紅了臉,被芙蕖笑道:「阿裳姑娘這小臉蛋如此紅潤,都不用施胭脂的了。」
桃花雖不太懂梳妝打扮,卻也熱心的很,圍在一旁邊學邊打著下手,一會兒幫著挽起發絲,一會兒幫著遞來些她也不太知曉用途的「工具」,只見那些工具在芙蕖的手中宛如畫筆般,在阿裳的臉上描繪出了美麗的花,雲鬢輕梳蟬翼,蛾眉淡拂春山,芙蕖抬手,準備為她點下最後一點紅,卻被阿裳那因緊張而緊抿著的雙唇給逗笑:「阿裳姑娘放松些,這樣緊繃著點出來的唇,可不好看哦。」
「……」
阿裳聞言努力的讓自己放松,隻感到唇上一點點涼,就好像夏日的雨滴滴落,伴隨著好聞的味道。最後,她聽到芙蕖說:「女為悅己者容,沒什麽好害羞的。」
「哇!阿裳姐姐真漂亮!」
待一切妝發完成後,桃花很是配合的拍手稱讚,眼睛裡的光似星星般把阿裳此刻面上明豔的妝容照的更亮,阿裳有些羞怯的轉目鏡中,鏡中的那張臉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灼灼如夏花,應是這般。
雖然漂亮,可多少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在這一層濃厚脂粉的覆蓋下,阿裳的神情都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窗外的日光開始漸強,照射在她此刻明豔的臉上,阿裳垂下眼睫本能的去躲閃這太過耀眼的光,她不禁開始去擔憂,掩藏在這份明豔之下的怯懦會否會被那位銳眼識人的閣主一眼看穿呢。
「女為悅己者容。」
阿裳想起芙蕖的這句話,雙頰又開始燙了。
第40章 妝
雖然明知道這些胭脂水粉與遊風而言並沒有什麽用,可芙蕖還是給她送了些來,其實不過是想借送東西同遊風說上幾句話,雖然也許根本說不上幾句話,可芙蕖覺得,能借此機會多看上遊風幾眼也是好的。
已不記得是什麽時候開始留意起遊風的了,芙蕖沿著回廊緩步走著,廊外蟬鳴不歇,她想應是第一眼看見時就注意到了,那名站在祈雲身旁一臉蕭肅的女子,渾身都散著殺意,面上和手上還沾著血。
祈雲說她叫遊風,此外再無其他。
芙蕖想起遊風時雙眸總會不自覺的微微虛起,這個站在夏日的炎陽裡依舊冷漠如霜的女子,旁人對上一眼都嚇的渾身哆嗦,可芙蕖卻在第一眼對視時回以了一笑,她當然沒有得到遊風的回應,那人當初不過是冷掃她一眼,就好像秋風掃落葉那般,無情的給略過了。
遊風看誰都是那般透骨寒心的冷漠,唯獨在看著祈雲的時候是堅定的忠守。芙蕖那個時候就在想,這二人間定是有著某種羈絆,看似主從,卻又不似主從,芙蕖一直想要去摸清祈雲與遊風的關系,可這麽多年過去,她隻摸清了一件事,在這澗水閣中,祈雲與遊風的身世,都是迷。
就這麽漫無目的的想著,已來到遊風門前,叩門後裡面是一貫的很久才有回應,芙蕖盡量輕緩著步子進屋,遊風是不喜歡吵鬧的,因此就連房間也安排在澗水閣最幽僻的側廊,在沒有祈雲交代的外出任務時,遊風絕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這裡的。
遊風正在窗邊擦著配劍,微垂著頭,脊背卻挺的筆直,這一點倒是和那位閣主很是相像。見芙蕖來了連眼瞳也未多轉一下,芙蕖早已習慣,隻將東西放下道明了來意,遊風擦著劍的手未停,隻淡漠的說了一句:「不用。」
芙蕖的真實來意本就不是想著遊風能將這些東西收下,自然也不急,隻自己倒了一杯桌上清茶,問起那天在鎮上的事來:「那天你可是又去做了什麽危險的事,剛到了鎮上你人就不見了。」
「……」
「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反正閣主都已經告訴我了。」芙蕖淺抿一口杯中茶,轉手替遊風也倒了一杯:「這天兒越來越熱了,站在窗邊不燥的慌嗎?閣主命人新送來的這批茶味道不錯,我想你還沒嘗過吧,來,嘗一杯?」
「……」
芙蕖故意提及這茶是祈雲命人送來的,她知道只有這樣遊風才不會拒絕,而那人也確如她想般將茶接過,與芙蕖淺飲輒止不同,遊風仰首將茶一飲而盡,未如芙蕖所願般坐下一同小飲品茶。
遊風重新站回窗邊,比方才更遠了一些,芙蕖跟著看過去,傍晚的陽光是金色的,籠在遊風身上時又帶著些血色,遊風清冷的眉目在那一片刺目的霞光中被描摹出一絲絲罕有的柔和,風吹發動,遊風的側頸上也有著傷,不知是哪一年的陳年舊傷,淺淺的,只有在此刻方才能被看見,芙蕖微虛著眼去看,無論多少次她都會去想,在這幅看起來冷漠堅毅,幾乎無懈可擊的皮囊下,是否也有著一顆害怕孤獨,會痛會難過,會為他人垂眸的心。
遊風終於擦完了手中的劍,卻只是轉身走到窗的另一邊,她看了看天色說自己要走了,芙蕖沒有去問她要去哪,應也不會得到一個答案。
遊風走時門沒有關,傍晚的風穿廊而來,將芙蕖的眼睫吹動,今日她也特意化了新的妝,可惜那人似乎連一眼也未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