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覺沒那麽冷,也沒那麽孤獨了。
第19章 春分
阿裳首先憶起的是一個女人。
女人單薄,寡瘦,面容憔悴。她抱著懷裡的孩子不停的對著阿裳責罵,阿裳聽不清其它,只聽到她不斷的說著:「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阿裳不知為何,隻不住的流淚,她伏在女人腳旁邊安撫邊致歉,卑微的好似一粒塵埃。女人卻依舊忿忿的怒罵,然後一腳將阿裳踢開。
旁邊是一盆燃燒的炭火,木炭在熊熊的火中發出「劈裡啪啦」聲,阿裳將炭盆撞翻,那滾燙灼熱之氣貼身而過,她撿回一條命,卻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灼傷,鑽心刺骨的疼。
「嘶!」
阿裳從夢中被疼醒,那種真實的疼痛感讓她的額上滲出細密的汗,她撩起衣袖,在那纖細的腕處果然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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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夢,是記憶。」可離擦了擦手上的泥,仔細端詳著阿裳腕處傷疤:「這傷有些年月了,應是你幼時所致。」
「記憶......」
「沒錯,是我的藥起了作用,這樣帶著記憶的夢興許以後還會有很多。」
「……」
這本應是個好消息,說明失去的記憶正在慢慢恢復,這本是阿裳所願,可她此刻卻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開心,因那個夢實在太過真實,裡面女人的憤怒是真的,她的淚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我時常會想起一些人和事,他們不全都是好的。」
阿裳想起祈雲的話,她不懂祈雲的暗示,隻想現在看來,在她身上倒也應了真。
「阿裳姐姐!你怎麽來啦!」桃花揉著惺忪的睡眼,見阿裳來了立馬蹭過去親熱,阿裳這才終了有些沉重的思緒,換上副柔和的笑容:「上次托我繡的那些衣裳,我先繡了一部分,怕姑娘們等的急了,就想著把繡好的先拿來給桃花妹妹先分了去。」
「這麽快嗎?!」桃花一邊驚歎於阿裳的神速,一邊不忘連連稱讚著手中的作品:「阿裳姐姐你這也太厲害了!這麽短的時間就可以繡出這麽多!還每一件都這麽好看!!太厲害太厲害了!阿裳姐姐,等你把她們的繡完後可不可以再給我繡一些啊!我還有好多.......!」
「最後這句才是重點吧?」可離把衣裳全部塞到桃花手中:「小鬼,你還不快給你的那些姐妹送去?別誤了你阿裳姐姐特意趕製出來的心。」
「對哦!我這就去!」
可離的話果然成功的將桃花的注意力轉走,她似乎越來越擅長應付這個心思單純的「小鬼」。
「美人兒以後最好不要如此疲勞,對記憶的恢復不好,這裡的時間過的很慢,日子很長,還是多注意身體,合理休息的好。」可離一臉標準假笑的目送桃花離開後,抬手撫上了阿裳的雙眼:「瞧瞧這血絲,嘖嘖,我見猶憐。」
「可離掌使......」熬夜繡花的事被可離一眼看穿,阿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睫,提及身體之事,與其關心自己的,阿裳倒是想起了祈雲的「酒」,祈雲說那是藥,是否意味著祈雲的身體有什麽問題呢……
「可離掌使,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您也可以不必回答,我不過是有些......」
「美人兒盡管問就是了,能回答的我定知無不言。」可離倒是應的爽快,阿裳這才將心中的疑問訴之。
「小雲雲居然告訴了你那是藥?」
可離聽完顯然有些訝異,倒不是因為祈雲在撒謊,而是祈雲曾叮囑過,她長期服藥一事莫要張揚。
「是的...請問...有什麽問題嗎?」阿裳見可離面露訝色,有些怯怯的問,可離忙擺手道:「沒什麽問題,確實是藥沒錯,小雲雲因某些原因嘛,必須每日服藥,興許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擔憂,你知道的,閣裡的那些丫頭們都和那桃花小鬼一樣,對小雲雲的事可都是關切萬分的,所以此事之前一直都只有我,芙蕖美人還有遊風知道。」可離眨了眨眼,饒有趣味道:「不過現在嘛,又多了美人兒你了。」
「……」
阿裳聞言抿了抿唇,未想到祈雲會告訴她此般重要的秘密,與知曉這個秘密的其它人相比,她顯然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我想小雲雲應沒有交代美人兒你保密此事吧,但從小雲雲和澗水閣的安危考慮,還望美人兒莫要將此事告與他人。」可離說這番話時帶著幾分平日裡鮮少有的認真,阿裳忙應聲點頭。可聽到可離這麽說,她便忍不住的更加擔憂起來,那個外表看起來幾乎無懈可擊的人,竟也有著如此脆弱的秘密,阿裳這才覺得,她時時從祈雲身上感到的那股疲憊感,原來並不是她的錯覺。
「美人兒很好奇吧?」
阿裳並不是個善於隱藏心思之人,她憂慮祈雲的心思寫在臉上被可離看的清楚,此刻桃花正好不在,可離便說由她來告訴些阿裳這位閣主的另一些事。
「澗水閣掌握天下間的秘密,以金錢交易,無論正邪,價高者得。換句話說,別人有錢就可以從這裡買到你的秘密,你有錢也可以從這裡銷毀自己的秘密。」
「秘密知道的越多,仇視之人便越多,畢竟誰都不想自己的秘密被他人掌在手中做籌碼來交易,澗水閣閣主便是那眾矢之的之人。」
「澗水閣閣主命若蜉蝣,浮生無可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