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接到消息,因害怕降罪,便猶豫著沒有立即上報。
但今夜的軍情一出,他們自知罪責難逃,不但頭頂的烏紗帽難保,且性命堪憂。
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在查清之前,趙希言都深深陷入了無力感,似辜負了遠征軍的信任,讓一半將士無辜殞命。
——燕王府——
處理完緊急事情後趙希言渾渾噩噩回到了燕王府,冷冰冰的宮牆內沒有一點溫度,唯有回到這兒才能得到些許的慰藉。
晉陽公主像是知道她今夜會回一樣,獨自一人守在了王府的大堂內。
“殿下。”晉陽公主連忙扶住即將癱倒的趙希言。
趙希言心力交瘁的抓著晉陽公主的手,“遠征軍,敗了。”
晉陽公主聽後將趙希言扶到太師椅上坐下,沒有說任何安慰趙希言的話,只是眼神堅定的看著她,“殿下相信我嗎?”
趙希言對視著晉陽公主,眼裡沒有絲毫猶豫,“而今世上,寡人可信之人,唯有你。”
——
永康七年夏,遠征軍與諸胡交戰,韃靼率領蒙古各部落聯合圍攻明廷軍隊,兩軍血戰,最後以韃靼主帥隕落撤兵,明廷慘勝告終,此戰皇帝也身負重傷。
胡人撤軍再次遠遁,表示遠征軍反擊勝利,但結果卻並不是皇帝想要的,因為自己的人馬遠遠多於敵軍,且自己還帶來了大明最先進的火器。
此次遠征好像引起了天公的不滿,自抵達草原開始,災禍便不曾斷過,也許是上天在懲罰,因為皇帝的好戰,手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
此戰過後,蒙古部落建起了祭壇,除了祭奠將士的亡靈,還有他們信奉的最高神明,長生天。
永康七年秋,皇帝班師回朝,此一戰之後,大明的邊境雖得到了安定,但同時也損耗國家的元氣,折損了精銳部隊,神機營一大批火器也在此戰遭到損毀。
但遠征軍仍舊以大獲全勝,將胡人驅逐數千裡的消息傳回朝中。
此時災情也已經平息,水患得到治理,房屋與農田都得到修繕,百姓對於監國的燕王無不稱頌。
而遠征軍在回京的途中已經知曉,皇帝也聽到了百姓對於監國燕王的稱頌。
幾乎將自己這次九死一生為國家邊境取得安寧的功績掩蓋。
應天府的官道上,站著許多守望丈夫父親和兒子的婦孺,遠征勝利了,可她們等到的卻是一副冷冰冰的屍體與少得可憐的撫恤金。
於是對於皇帝的敬仰變成了怨恨,對於將士們而言,登基後的皇帝,已不再是那個愛兵如子的將軍,而是一切以國為重被權力左右著的帝王。
永康七年盛秋,皇帝的車架抵達京城,監國燕王趙希言率文武百官出城接駕。
“臣趙希言,恭賀陛下凱旋。”燕王率群臣跪伏在皇帝的車架前。
十幾匹馬噗嗤著鼻息,但車內遲遲沒有聲音傳出。
“恭賀陛下凱旋。”
而後王懷忠從車屋內走出,隻喊了兩個字,“入城。”
趙希言隻好起身讓車馬通行,這使得文武百官紛紛猜疑。
皇帝親征乘車而歸,作為馬背上的皇帝,幾乎每逢戰後都是騎著禦馬接受城內百姓稱頌與跪拜的。
而今卻十分反常的乘坐馬車,這讓趙希言察覺到皇帝的傷,應當不輕。
趙希言將車架旁護衛的一名將領攔下,她看著毫發無損的左都督周士弘,質問道:“陛下為何會受傷?”
面對燕王的質問,周士弘拱手回道:“情況危急,陛下為了換取將士們的生機不顧危險,親自帶兵衝入敵陣,與敵軍主帥交戰時所傷。”
聽到周士弘的回答,老燕王還是那個戰場上的燕王,這是所有胡人都低估了的,當時的敵軍主帥比皇帝小了整整兩個輪回,正值盛年,卻被皇帝斬殺於馬下,皇帝最後也身負重傷,被周士弘掩護著撤出了敵陣。
“你為何不阻攔?”趙希言繼續問道,“此次出征天災人禍一同出現,明知風險,卻不勸阻,若陛下在此次遠征中出了差池,你們該當何罪?”
面對燕王的斥責,周士弘連忙跪下,趙希言又道:“你明明可以阻攔的。”
皇帝雖為統帥,但周士弘手中也有軍隊,加之其他幾位出征的將領,若統一聽從朝廷的勸退,就算皇帝想要強行用兵,也是極為難的。
“下官有罪。”
比起皇帝的傷情,讓趙希言愧疚的是那些死去的將士,還有應天府官道上那些為夫為兒哭泣的婦人。
“勸阻撤兵的信朝廷傳了好幾封,寡人知道陛下不會肯,便親自修書給了你。”
周士弘有些慚愧,他因害怕皇帝會疑心自己與監國的親王勾結,便將沒有拆封的信交給了皇帝。
“周都督是覺得寡人會是那種勾結朝臣,篡權奪位的人嗎?”
從周士弘的眼裡趙希言似乎猜到了什麽,“所以周都督害怕,於是把寡人的修書呈給了陛下,你……”
“下官糊塗。”
“若聽從了寡人的建議提前撤兵,便不會有今日的結局,那些婦孺的哭聲,周都督聽著能夠睡得安穩嗎?”
趙希言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周士弘,“一個臣子,眼裡不光要有君主,還要有國家與百姓,你是將軍,便要為你的兵負責。”隨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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