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舒質疑道:“這不是玄門道教中話?大師也修道?”
“儒、佛、道本就是互相影響的,如今三教合一乃是趨勢,修佛自然也懂道法。”
無論閻舒提出怎樣的質疑,僧人都能自圓其說。老婦人對僧人的話越發深信不疑:“那可怎麽辦喲,求高僧給我們沈家指一條明路。”
僧人道:“這好辦,那詛咒說的是令郎無子送終,那便將令孫當成女孩子撫養,直到他平安度過十六歲生辰,再為他娶一命格相襯的妻子續命。如此一來,便可破了詛咒。而且將來令孫會有三子一女……”
……
“這麽拙劣的謊言,祖母她竟然信了?”沈霽一臉不可思議,“我爹呢?他也信了?”
“當年你爹在官家身邊,隨那周世宗出征壽春,所以錯過了這一幕,不過你祖母將這事告訴了你爹,他本來也不信。只是那僧人又預言了一些家國大事,之後都一一應驗了,打那以後,別說你祖母,便是你爹對此也深信不疑。”
沈霽:“……”
所以對方到底是不是一個高僧?
“等會兒,祖母當時親自確認小娘生的是個男嬰,那我是怎麽回事?”
以她這麽聰明的腦袋瓜子都有些捋不順這些事之間的因果關系了。
閻舒突然歎了一口氣,然後滿臉愁容:“當年……”
“娘,說重點,再不說重點,您這枕頭只怕涼了。”沈霽指了指夜空。
閻舒:“……”
田酈淡淡地接話:“你爹求子心切,為了不讓我無休無止地替他生兒子,阿舒便決定謊稱你是男兒,再抱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混淆視線。”
這短短的一句話裡便蘊藏了極大的信息量。
沈霽很快便消化完這些信息,頓時明悟:“兩位娘是擔心爹沒有子嗣會影響你們雙宿雙飛,所以才編造了這彌天大謊!”
她這兩位阿娘真是膽大包天!
關鍵是竟然真的讓她們瞞下來了!
由此可見,這沈家上下,都已經被她們拿捏得死死的,否則從生產的穩婆,到她們身邊的女使仆役,任何一個人不配合都會露餡,更不可能隱瞞至今。
“疼疼疼。”
毫無意外,沈霽的耳朵又挨了田酈的一頓揪。
“我說錯了,兩位娘這麽做是用心良苦、被逼無奈,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等她的耳朵再次被解救出來,她才正經地問:“兩位娘便沒想過,萬一我的身份被拆穿了怎麽辦?”
閻舒道:“當年哪裡會想這麽多?隻想著在那個戰火紛飛,人均活不過五十的年代,你爹跟你祖母都已經偏高壽了,只怕也不用瞞多少年就能恢復你的身份。可沒想到……”
沈霽:“……”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你們雖然熬死了祖母,可爹依舊身體健朗、老當益壯?”
閻舒跟田酈都沉默了,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閻舒道:“不僅如此,你爹如今身居高位,你的身份若是被拆穿,那牽連就大了。”
沈霽又捋了捋這件事,不解地問:“既然兩位娘打從一開始就打算隱瞞我的身份,那為何還要我以女裝示人?”
她們大可以讓她從小就以男裝示人,何必多此一舉?
閻舒道:“你是女兒身,有些東西天生便無法改變,哪怕將你從小當成男兒撫養、培養,也始終改變不了你的女兒姿態。所以倒不如謊稱需要將你當成女兒來撫養,等你到了懂事的年紀,再跟你道明原委,既能保證你不會說漏嘴,待你換成男兒身份後,又能解釋你為何會有女兒姿態。”
沈霽忍不住在心底直呼:好家夥!
她娘這反向操作,且不說到底能不能成,好歹此刻已經把她給說服了。
她隱約明白了她們為什麽要長期跟她爹分居兩地,——這完全是為了防止她爹發現端倪。
至於為什麽在汴梁時,她娘要她戴帷帽、裝溫婉得體。應該是為了給她爹及外人一種,她是被按照閨閣千金的標準來培養的錯覺,好掩飾她日後可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的女兒家的一面。
而在太康老家,放縱她、刻意培養她一些男子方面的習性,想來是希望她“恢復”男兒身份後,能在短時間內適應新的身份。
閻舒見她的反應平靜,便道:“看你的反應,想來你已經接受了這個真相,那我們便先回去休息了。”
沈霽:“……”
她這哪裡是接受良好?她是被真相砸暈了腦袋好吧!
在閻舒和田酈準備離場,讓沈霽獨自消化一下這事的時候,沈霽突然叫住她們,問出了今夜的最後一個問題:“所以這事說來說去,跟李雲杳好像也沒有關系啊!娘,你之前為何要提及她?”
閻舒道:“沒什麽,只是想到了當年那位高僧的預言。”
沈霽想起來了,那僧人說她將來會找一個“命格相配”的妻子,然後她們一起生了三子一女……
她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她爹已經對那僧人的話深信不疑,遲早會為她找這麽一位妻子的!
所以她娘該不會是想讓她找李雲杳吧?畢竟李雲杳是為數不多知曉她的女兒身的人。
“那高僧不是娘安排的嗎?所以我這算是被娘坑了嗎?”沈霽道,“兩位娘,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