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趕忙道:“見過小娘,半個月不見,小娘可好?”
“你不在家搗亂,我好得很。”銀衫婦人道。
少女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她平日就算在老家待著,那也都是在外頭逍遙的,怎麽會給小娘搗亂呢?
不過她也不是真不懂,她小娘分明是嫌棄她在家跟她娘太親近。
嘖,她小娘是怎麽回事,這明明是她娘,她跟她娘親近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為什麽小娘的醋勁那麽大?
而且她小娘怎麽不在她爹那邊伺候,卻整日跟娘待在一塊兒?
少女也隻敢在心底腹誹,不敢提出質疑,否則接下來的幾日小娘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紫衫婦人笑吟吟地道:“瞧你這風塵仆仆的模樣。先去沐浴更衣,再與我們說說公主出降的慶典熱鬧不熱鬧,汴梁又有什麽趣事。”
“哎,好!”少女爽快地應下。
*
“公主出降”即“公主下嫁”。
這次下嫁的是官家的次女延慶公主,所嫁之人是開國功臣之一的石節度使之子石保吉,所以這場“出降慶典”不出意外的話會盛大隆重無比。
能參加這次的慶典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貴:
少女是當朝戶部侍郎、樞密副使沈億陸之嫡女沈霽,紫衫婦人則是沈億陸正室、“仙遊郡君”閻舒,她們跟沈億陸本就在受邀之列,不過閻舒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邀請,隻讓沈霽前往汴梁與其父沈億陸會合,再一起進宮見證公主出降的盛況。
至於沈霽、閻舒為何不與沈億陸同住在汴梁,反而住在老家太康縣,這說來話長,此處暫且不提。
沈霽沐浴更衣將自己捯飭乾淨後,又吃了碗魚肉羹暖胃,等她消除了疲憊,又解決了饑餓問題,便回到內堂去找她娘閻舒與小娘田氏,與她們分享她這半個月在汴梁的所見所聞。
不過沈霽知道她娘雖然長居太康縣,但對汴梁發生的事並非一無所知,尤其是家國大事,所以她隻挑一些市井小民間發生的趣事來說,還帶回了幾份講八卦秘聞的小報。
閻舒一直面帶微笑地傾聽,忽然,她問:“你此去汴梁,可見到李家的雲杳?”
沈霽正說到興頭上呢,冷不丁聽她娘提及死對頭,所有的話登時便噎在了喉嚨裡。
在她娘和小娘的注視下,她不情不願地道:“我見她做什麽?她那種眼裡只有書的人,一天到晚都躲在家裡看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見得著?”
“怎麽覺得你見不著她還有點怨氣?”閻舒做出了一個與她雍容華貴、溫婉得體的形象十分違和的動作,——她摸著下巴,一臉促狹地看著沈霽。
沈霽:“……”
我才沒有!
沈霽一副“娘您別逗我”的神情。
閻舒哈哈一笑:“說笑,說笑。”
沈霽卻沒當是玩笑。以往她從汴梁回來,她娘都不會問及李雲杳,這回問及對方,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這麽想,自然也這麽問了出來。
閻舒笑吟吟地對田氏說:“我就說這孩子看似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實際心思細膩,一定會這麽問的。我贏了,枕頭是你的。”
田氏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沈霽不懂這倆娘在猜什麽啞謎,問:“什麽枕頭?是娘從哪兒得來的奇珍異寶嗎?但娘贏了為什麽要把枕頭給小娘?”
田氏眼前一亮,剛要說話,閻舒便掐了掐沈霽的臉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聽。”
沈霽道:“娘,我都及笄了,而且很快便到十六歲生辰,我不是小孩子了。”
閻舒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略帶一絲愁容:“你不提我都忘了,很快便是你的生辰日了。”
沈霽不懂她的愁緒從何而來,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女兒,還是該及時地予以安慰的。
她正要開口,閻舒便歎息:“有些事,是時候要告訴你了。”
沈霽的心頭一跳。
難道……她娘要出櫃?!
她略有些緊張地道:“娘,別說了,我都知道的。”
閻舒與田氏十分詫異:“你都知道了?”
不過想想也對,她長這麽大,總有人會在她面前嚼舌根,她知道了也不足為奇。
“是啊!”沈霽壓低了聲音,“娘跟小娘是想跟我坦白,你們一起給爹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的事情吧?這些我都知道的。”
“哎,疼——”沈霽痛呼。
田氏揪著她的耳朵,凶神惡煞:“胡說八道什麽?”
“哎,她這麽說其實也沒錯。”閻舒忙將沈霽從田氏的手裡解救出來。
田氏道:“不是說不讓她知道的嗎?萬一她傳了出去,那我們——”
沈霽揉著被揪紅的耳朵,恨不得對田氏退避三舍,如今只是小退幾步,躲到閻舒另一側去。
閻舒看見她的小動作,對田氏道:“你看,你這些年待她如此嚴格,她如今都怕了你了。”
沈霽委屈地點頭。
就是,田氏明明只是她爹的一個妾室,卻總是騎到她這個嫡女的頭上來,要不是她娘護著,她怎麽會給田氏苛待自己的機會?!
田氏只是冷哼了聲。
“她是我們教出來的,她的品性如何,你我還不了解嗎?她要說早便說了,又怎會裝不知情裝到如今?”閻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