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試榜首的卷子往往會留存,但解試的榜首就沒有這個待遇了,這些卷子往往在出成績後便會焚燒,——又不是省試、殿試的卷子,於各地的官員來說,並沒有收藏的價值。
沈霽這人有收集文章的癖好,生怕一些好文章被損毀或遺失,希望盡可能地避免它們成為孤本,為此只能整理成冊,自掏腰包搞出版。
李雲杳跟她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就染上了一樣的“毛病”,因此二人離開李穆家後,又去了書鋪,讓書鋪的人幫忙把這些卷子抄錄下來,裝訂成冊。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開寶九年丙子解試名榜集》。
她讓人抄錄了好幾本,給竇説和薛吉各送了一本,薛吉不屑道:“解試榜首能說明什麽呀?各地的解舉人學問良莠不齊,有些地方的榜首不過是矮個子裡拔高個兒,比如關西道與隴右道的榜首文章就未必比你這個卻能出現在文集上,這文集豈非惹人爭議?”
“你懂什麽。”沈霽把書給收了回來,“解舉人與解舉人之間的才學高下在省試和殿試上自然能見分曉,屆時禮部自會收集他們的卷子予以保存,無需我來操心。”
薛吉不解:“那你讓人抄錄這個的目的是什麽?”
沈霽語重心長地道:“人生不是只有省試和殿試一個終點,這本文集,也只是盡可能地記錄他們人生路上的一個小高光時刻。”
薛吉:“我沒聽懂,說明白點。”
沈霽壓低了聲音:“我是說,萬一這裡面有狀元和進士,我就可以連同他們省試、殿試的文章一同抄錄下來印刷出版。名字我也都想好了《進士成名錄——考取進士不得不看的勵志名篇》,到時候一定會成為熱銷文集!”
薛吉:“……”
真不愧是你沈繼宗!
他就說沈繼宗什麽時候會做虧本買賣了?以後入仕,不去當三司使真是可惜了。
薛吉厚著臉皮去討要這本文集:“那什麽,你不是特意送給我的嗎?怎麽還收回去了?”
“你不是不要嗎?”
“我何時說過不要?況且他們是你的對手,我與你同出一門,合該幫你研究出他們的實力,好讓你在省試上打敗他們!”
薛吉就是被她的說辭說得心動,又拉不下臉面,沈霽看破不說破。
薛吉也不白拿她的,他想了個主意,神秘兮兮地問沈霽:“你想不想把找人抄錄的工錢賺回來?”
“想啊!”
“那你何不多抄錄幾份,然後賣給國子監跟咱們開封府的那三百多個解舉人?肯定很多人都想知道自己的對手都擁有怎樣的才學,你這文集一定會供不應求的!”
沒錯,三百多個解舉人,因為除了開封府的兩百多個名額之外,國子監也是有額外一百多個名額的。
沈霽訝異:“你怎麽知道我在乾這事?”
備戰省試歸備戰省試,該賺的錢她還是會賺的,她可不會做賠本買賣。
薛吉:“……”
他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好主意,結果沈霽早就想到了?!
他有些鬱悶,旋即很快就反應過來:我鬱悶個什麽勁?而且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若擱以前,我指定是要嫌棄這樣的做法的,還會認為這麽做純粹是為別人賺取名聲。
跟沈霽混久了,他也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沈霽的影響,先考慮如何獲利了!
薛吉決定回家反省,以後堅決不能再讓沈霽把他帶偏了。
沈霽讓人抄錄的文集很快就在書鋪上架,那套準備殿試出成績之後再用的營銷口號也被她提前用到這裡來。當然,這些事都是有人幫她做的,在開封府的解舉人都爭先恐後地買文集來研究對手的文章水平時,她早已經在家默默地讀起了書。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文集在開封府讀書人中引起了不小的熱議,如同薛吉一開始的看法,很多人在看了這份文集後,皆心有不平,認為很多人的才能不如自己,可是對方卻能得到榜首,他們連開封府的前兩百名都進不去,這太不公平了。
這事傳到了趙老大那裡,他一聽,又是沈霽惹出來的,於是讓沈億陸把她帶進宮來。
沈霽本來不認為自己有錯,可趙老大板著一張臉,她也有些犯怵,只能悄咪咪地躲在沈億陸身後,仿佛這樣就能躲過趙老大的責問。
“沈繼宗,你躲什麽?過來!”趙老大喝道。
沈霽一個小碎步,來到趙老大面前,麻溜地認錯:“官家我錯了!”
不管怎樣,認錯就對了。
趙老大險些沒繃住笑了出來,他清了清嗓子,問:“你錯哪兒了?”
“呃,我錯的地方很多,官家能否給點提示?”
趙老大:“……”
沈億陸瞪她:“不得無禮!”
這小子明明就從他這兒得知了趙老大找“他”的目的,居然還敢胡說八道!
趙老大倒是沒有怪罪沈霽,而是把一本文集給了她,問:“看了這個,你知道了嗎?”
沈霽道:“這不是我讓人抄錄的各地解元的文章嗎?”
“解元?”
“對啊,殿試榜首叫狀元,省試榜首叫省元,那解試榜首叫解元很合理吧?”
趙老大覺得很合理。
不對,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
他把話題扯了回來:“說正事,你可知你這本文集鬧得開封的士子很是不滿?”